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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府痴儿(1 / 1)

顺天府苏府东院中,仆妇和丫鬟们都忙着进进出出,端药的丫鬟,熬药的小厮都大气不敢多出。整个东院静悄悄的,下人们都怕惹了朱氏不快,成了出气筒。

前些日子,五小姐从树上摔了下来,这下可不打紧,这五丫头身子本来就弱,而且脑子又笨笨的,六岁了还说不清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晃就昏了一天一夜,到如今都没醒来。找来大夫,也说不出个名堂,开了贴药就走了。这可把苏老爷和朱氏急坏了,虽说五丫头不怎么聪慧,但好歹是他们的亲闺女,比不得别家。

平日里都是贴身丫鬟看着,结果丫鬟那天偷了个懒,五小姐就出事了。朱氏知道后,立刻杖毙了几个偷懒的丫鬟,连带平日打扫花草的老奴也受了牵连。

下人看着满脸愁容的朱氏,都默默祈祷着五小姐快快醒来。

房内里靠墙置放着一张架子床,床的四周罩着素色的绣帏,床上铺着大红色的绸缎单子,上面睡着一个丫头,长着圆圆粉粉的包子脸,让人看了都想咬上一口,可惜额头上紫了一大块,看着都觉得疼。

朱氏给小女儿拉了拉被子,希望她能快点睁开眼睛,看着女儿的额头,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出的不简单。

五丫头虽然不聪明,但绝对不是调皮捣蛋的性子,且丫头出事前身边的丫鬟都被有心之人差遣走了。自己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猫腻,无奈只好把那些丫鬟杖毙了。

不管是哪个姨娘干的,都让她气得咬碎一口银牙,真是越来越不把她这正妻放在眼里。最好不要让她揪出来,不然……

“太太!五小姐醒了,”守在床边的大丫鬟,第一个发现女孩睁开了眼睛,唤回了朱氏的魂。

朱氏一看,小女儿半睁着双眼,愣愣的看着她,朱氏立刻露出笑容道,“星儿还痛不痛……哪里不适,告诉娘。”

苏天星一醒来就听到耳畔闹哄哄的声音,听不真切,迷茫的看了看眼前衣着华丽,挽着云髻带着珍珠碧玉簪子的女人,随后顿了一秒。之后再看了看这黑檀木做到架子床,和床边低着头的翠衣丫鬟,又顿了几秒。

这……难道就是穿越……让她冷静一下。

为何她前一秒还在家里睡懒觉,一醒来就到了古代!苏天星止不住心中的吐槽。

朱氏看着呆呆的小女儿,心里有不安,立刻差丫鬟去找别院的大夫,等大夫来后,苏天星才堪堪回神。

中年大夫把了会脉,又看了看她头上的淤青,才道:“太太,五小姐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已无大碍。”

“但星儿醒后一句话都没说,会不会摔伤哪里……”朱氏皱了皱眉头,只怕小女儿变成哑巴了。

“这……”

苏天星听到这里,不能再装鹌鹑,只好试探着叫了声“娘”,初来,她也弄不明白眼前的女人到底与这身体是什么关系……更厉害的是,身体的小名也叫“星儿”。

显然她猜对了,一发声就把朱氏的注意吸引了过来:“星儿,有哪里还疼吗?饿了么?”

“头不怎么疼了,”苏天星暗示自己很好。

朱氏招了招手,叫丫鬟拿点赏银给大夫。大夫离开后,又叫下人端了杯温水给小女儿润喉,也不敢给她喝茶,怕损了刚刚喂下的药性,毕竟女儿昏迷的时候才叫人给她喂了药。

苏天星刚起来,也不觉得饿,看到水才觉得满嘴都是涩涩苦苦的草药味,后而发觉口渴,也就没客气拿了杯子就喝了起来。

杯身画的是清花缠枝莲纹,不会显得太过华丽和庸俗,又带着清雅的诗意,适合年幼的女孩。杯口瓷薄,工艺极其细致,一看就不是凡品,看来她这身体的父母不是普通人啊,对她这个女儿还算优待。

她的床尾放着一个榆木床头马蹄腿小三抽桌,上面摆着一些幼儿的玩偶,床头有个小木几上有一盏紫玉四方熏炉,正静静的吐着云烟,地上铺的是墨水兰锦地博古毯,看上去厚实又温暖。

朱氏静静的等着她把水喝完,看着她来回转悠的黑瞳,竟带有几分的调皮和可爱,“星儿还记得前天,为什么爬树吗?”

“……”苏天星无奈摇头,装作迷茫的模样,她怎么可能知道啊!思来想去只好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可把朱氏吓坏了,以前女儿就不太聪慧,难道现在摔得更傻了,“星儿都记不得些什么?”

“……以前的东西都不记得了,”无奈之下,只好装失忆某星。

“这……星儿还记得自己名姓?家人父母是谁吗?你还是记得为娘,对吧,”朱氏有点惊讶,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女儿虽不记得什么,但至少还记得自己是她的娘,那就不太糟糕,毕竟她才六岁,很多东西以后还是可以再教养的。

“嗯……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唯独记得娘亲您……”苏天星肉麻的拍着马屁,但句句属实,绝无作假!

朱氏听了,心感安慰,又惊讶女儿说话能如此清楚,“你姓苏名天星,前日从树上摔了下来,昏了一宿……忘记了就忘记吧,以后娘会慢慢和你说。”

苏天星一听就无语了,这身体的名字真得与她相同,至于这个小女孩到哪了,昏了一宿,多半是摔死了……结果自己魂穿过来,占了这身体。

“娘,我困了,”她不想再聊了,希望草草的结束对话。

“那好吧,星儿睡吧,娘就不打扰你了……”朱氏依依不舍的起身,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剪霞留下,仔细叮嘱了一番,要她照顾好五小姐,才不得不离开,毕竟府里还有大大小小的杂事等着她料理。

太太一走,就带走了厢房外一大群仆妇,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苏天星叫剪霞和一群丫鬟到屋外候着,毕竟被人盯着如何都不太舒服,而且自己是个冒牌货,万一被人识破,那……

随后她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始终没有睡着,或许是因为这身体睡了太多,并无睡意。期间剪霞有进来几回,拿了点糕点小吃进来,见她睡着,也就没有打扰,毕竟知道五小姐才刚刚醒来,并无什么胃口。又将桌上的茶水换成温的,以便她虽时能喝到温开水。

服务到位,不愧是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啊,苏天星有点感动。

时间也到了半午,房外的丫鬟开始闲不住了,也就偷偷的聊了起来,毕竟五小姐还睡着,并不需要她们伺候,而且八卦永远是女人的天性。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勾起了她的心思,也溜去听墙角,毕竟她对这个家,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

门外的丫鬟一开始还畏惧剪霞,不好开聊,但随后见剪霞并没呵斥她们,也就没有什么敬畏的,如火如荼的开始八卦。

“五小姐可醒了,太太现在总能安心了,不过五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聪慧起来,这次的事,我们这下人都知道不简单,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丫鬟甲表达了对苏天星的怜惜和她不成器的愤怒。

“我觉得最可能是季姨娘,老爷那么宠她,她越发的无法无天,而且谁不知道涵姑娘最喜欢欺负我们小姐,就比小姐大一岁,就那么多心眼,一看就知道和她娘学的,”丫鬟乙接话。

“就是,可惜我们小姐脑子傻傻的,也不知道告状,也不会讨老爷的宠,都被偏房的姑娘给压下去了。”丫鬟丙道

“喜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小姐是嫡出,那些偏房都是庶出,怎么能一块比呢?”丫鬟乙反驳道。

“也是,三小姐聪慧懂事,就是不能和她们庶出的比,老爷也疼,太太也喜欢……如果我们是三小姐的院里,大概就不会被别的姨娘的丫鬟笑话了,”丫鬟丙又羡慕的说。

“可是,三小姐不是个好处的,性子冷,还娇贵的很,秀娘在那也不见得比我们过的舒坦。”

“我的乖乖,跟着五小姐就好了吗?你看前些日子那些被杖毙的丫鬟,哪个不惨,”有人反驳道。

“那是她们不懂规矩,没有看好小姐,”候着的剪霞终于发话了,呵斥了反驳的丫鬟。

八卦的丫鬟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苏天星偷听了一会,大致了解了一下行情和自己的处境。原身虽是嫡出,但身子弱,又是个傻傻的主,平时老被其他小妾生的女儿欺压,好歹有个娘疼,也不算过得太过凄凉。

苏老爷不止朱氏一个夫人,还有几个小妾,至于有几个,她也不太清楚。但最厉害的大概就是那个季姨娘,如果真是那女人害死原身这个六岁的女孩,那也太心狠手辣了,古人宅斗也太过恐怖了。

至于家室,苏老爷的官并不是很大,也就是个吏部郎中正五品,但胜在有个做工部尚书的爹,也就是她的爷爷官大,可以在这皇城有个一席之地。府里三代同堂,府邸大,人就多,是非也就多了。

正妻朱氏是户部左侍郎家的嫡小姐,官虽没有太老爷的大,但朱氏有个做嫔妃的姐姐,而且朱家也是个官宦世家。这门亲事也算门当对户。

婚后朱氏有一子两女,长子苏云奕也是大少爷,年纪可以参加科举了,长女苏雅明就是三小姐,比自己大上几岁,最小的女儿就是自己。

但是她是个傻子,要装傻?但刚刚在朱氏面前的表现……也不知会不会被人发觉……

当晚苏老爷和苏老太爷就来了。

苏老爷是个俊朗的男子穿着薄罗长袍,眉目俊秀,带点严厉,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年岁看着不到三十,十分年轻。老太爷留着长长的胡须,身子也健朗的很,身形没有过于臃肿肥胖,笑眯眯像个慈祥的老爷爷,让苏天星心生好感。

苏贺看了看女儿,摸了摸她的包子头道:“星儿要好好休养,早日康复。”

苏天星点点头答应,又向老太爷问了好。老太爷走后,朱氏和苏贺就留下陪她一同用晚膳。苏天星的身体是个小女孩,平时还有下人喂饭,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变化,只能做到“饭来张口”。

用餐期间,朱氏不断给女儿夹菜,这举动让苏天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那个时空的身体如何了,是死了?还是被人霸占了?一想到如此,苏天星就味同嚼蜡,吃不下饭了。

朱氏也发现女儿厌食,只好叫下人晚点再送甜品来。

饭寥寥的吃罢,苏贺虽不是很喜五丫头,但也不讨厌,交代下人几句,就起身和朱氏离开了。

苏天星因为要修养,也就没什么人来打扰她,几天下来也就才见到朱氏和这身体的亲爹和爷爷,奶奶等长辈。所以也没见过那几房的姨太太身影和她的哥哥姐姐们的模样。

老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宗教人士,见到她了,就和朱氏说要多多烧香,求佛保佑,好尽快让她变得伶俐。

对此,苏天星表示无奈。反而朱氏觉得前些日子女儿刚醒的聪慧没了,又变回呆呆傻傻的。对此朱氏也不敢和外人道,只有私下和她娘家带来的奶妈谈过。

这日,苏天星被朱氏和老太太拎到花园里晒太阳,但大人谈话,没她这个小屁孩插嘴的份,只能在一旁玩泥巴。

老太太虽并不年轻,但保养的极好,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样貌依稀看的出年轻时风貌不逊。为人严厉,端庄,除去拜佛,也是个了不起的狠角色,不然如何镇得住苏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老太太有两儿一女,长女苏玉萱早早嫁进了侯爵府,而二儿子苏良清是江南知州正四品,又好捞钱,但因工作岗位地区不同,并不住在主府。小儿子苏贺,也就是苏天星的便宜老爹。

朱氏今天穿着身烟水百花裙,头上插着束蜜花色水晶发钗,虽不华丽,但显得淡雅,一边用紫金釉洒蓝四系紫砂壶为老太太倒茶一边道:“母亲,您最近可是要去建安寺?可否带上星儿……一来可以陪伴母亲,二来让她沾沾佛光,早日康复。”

“嗯……”老太太沉吟了一会道:“也好,但这一去就是个把月,你这当娘的可放心?”老太太对每个孙女都算疼爱,看不出偏袒谁。而且到寺里,吃斋拜佛本就是个枯燥乏味的事情,一般的小孩都不大愿意,但五丫头不太聪慧,好在安静是个不闹腾的主,好照顾,她也愿意卖媳妇的面子,答应了。

“星儿跟着母亲,是她的福分,媳妇怎会担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叫五丫头过来,问问她的意见,”老太太差丫鬟把苏天星叫来,早在刚才她就听到了。虽说吃斋拜佛,她都不愿意,但试问,一个傻子会拒绝吗?能拒绝吗?且不说抹不开她亲娘的面子,说不定还会得罪老太太。

所以没有任何选择,她只能答应和老太太去建安寺。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包子头,又和她母亲聊起府里的状况。朱氏见事成了,喜上眉开,又开始旁敲起苏天星这次摔下树的事情。

老太太一听就知道话中有话,知道自己的媳妇对这事不快,当然这谋害嫡孙也是一大事啊,老太太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你想怎么查?”

“媳妇查是查到了点东西,但万一老爷……”

老太太听到这也七八分明了,确实自己这儿子最近宠爱偏房是有点过了,便道:“你且放心,老身定会还星儿一个公道。”

……

苏天星在一旁听她们说话,觉得累人,这古代的女人活着都不容易啊。

随后离家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后,苏天星还剩三天打打酱油,哦不对,是收拾东西。

朱氏怕她不习惯,又把剪秋安放到她身边贴身照顾,让她离家后有剪霞和剪秋看着。朱氏剪字头的丫鬟都是自己的心腹和一等的大丫鬟,吃穿用的都是最好的,在府里除了老太太和老太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就轮她们最大了,哦当然还有朱氏身边的奶妈。

这次朱氏让她离家,一是怕她又遭毒手,毕竟朱氏要政治那些姨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她年龄小脑袋又笨笨的,不小心就会被人骗去。二是希望她能出去散散心,古代的小姐只要大于七岁,就不能在像小孩般随意出外了,那就真得成了笼中鸟,除非嫁人之后……还好她如今才六岁出点,还有一年的“童年”时间……

当晚,苏贺就被老太太叫去禅房里。

“母亲,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事?”苏贺恭谨的道。

“前些日子你父亲,在为你活动升迁之事你可知?”老太太摸了摸手中的佛珠。

“父亲和孩儿有提……可是发生了什么,有何差错?”

“前些日子五丫头摔伤,你可知原因?”老太太没有直面回答,反而转开了话题。

“这……孩儿不知,事虽蹊跷,但……”

“你可以派人去查?”还没等苏贺说完,老太太就打断了他的话。

“并无。”

“哎……你这样不闻不问,叫那偏房看正房的笑话!”老太太是正妻,年轻时候也曾和别的姨娘斗的你死我活,看儿子如此,难免生气。又接到说:“去好好查查,若你实在不想管就交给朱氏,谗害嫡女可不是什么小事……过几日我和五丫头去寺里小住一阵,希望在此期间你和朱氏能把苏府打理好。而且,如今你升迁到了关键时候,府里不可出任何差错,免得给外人当了笑话……”

老太太一点拨,苏贺就明了了,立刻认错,说要正正家风,不能让他人败坏去了……

教训了儿子的一番话,又叫陈妈妈把苏贺送了出去。

陈妈妈回到房时,老太太正望着烛台微微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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