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麦穗接到一个陌生的外省电话。这种电话她一般是不接的,可它来势汹汹,挂了一次又来一次,她总算是忍不住,准备把其拉黑,这时,Q*Q图标闪了起来。
那是她加的一个同好群,里面基本都是常年在各大城市漂的人。
点开群后,一个头像陌生的人私聊她。
“你在重庆?”
麦穗不认得这个号,随手回了个“嗯”字。
那边很快就发了个阴险的表情过来:“正好,我也在。怎么不接我电话?”
麦穗接收到这条的消息的时候吓了跳。她的Q*Q好友寥寥无几,这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还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了?该不会是骗子吧?
她留了手,赶紧下了Q*Q,不再理这人。
只是手机很快就收到条短信。她将短信打开,表情由疑惑变得明朗。
“我的大号被人盗了,手机也在公交车上丢了。薛路。”
麦穗松了口气,拨回去,很快就有人接起。
“你以为我是骗子呐?在哪个地方?我在沙坪坝这边。”
她笑了笑:“我也在沙坪坝,石碾盘这边。”
那边的男声很是激动:“那可真是巧了!下午五点我在附近学校的门口等你,一起来吃个饭。对了,你找得到那里吧?”
麦穗看着窗外,漆黑的天上挂着两三颗星星,“找得到……你怎么知道我在重庆的?”
薛路故意买了个关子:“这是秘密。”
她在他挂电话之前,叫住他:“那个……有消息了吗?”
那边有几秒的沉默。
“没有。中国人口这么多,就是不吃不喝花一辈子,也难得走完。”薛路低叹一声,“虽然很残忍,但我还是劝你放弃。你还年轻。”
她不说话,沉默地将电话挂了。
让她放弃,除非她死。
——
下午阳光正好,由于是周五,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来到约好的地方,麦穗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群学生中的薛路。一米八几的个子,平头,装束简单,长相中上,穿了双黑色靴子。
他朝她挥挥手,“这边。”
走近了,麦穗这才看清楚,他比去年又黑了些,也瘦了不少,可人看着却精神。
薛路走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人热情直爽又仗义,是麦穗去西藏的时候结交的朋友。
“薛路,你女朋友呢?”她朝四周看了看。
“别提,上个月就分了。她嫌弃我没正经工作。”薛路摆摆手,主动把她身上的包接过,“咱们去吃火锅?我在网上查了,附近有一家很不错。”
麦穗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了这个坎还有更好的风景。”
薛路一手拿着她的包,侧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哥这条件,多的是女人找上门来。麦子,你这是嫌弃我是不?”
麦穗无辜地皱眉:“我哪里嫌弃你了?”
“你安慰我就是嫌弃我。我长这么大,女朋友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哪有过不去的坎?”他轻哼,鼻孔扇了两下。
“……”麦穗不理会他的自恋,只是想起他昨晚的话,随口问了句,“你不是电脑高手吗?大号怎么会被人盗了?”
“谁知道哪个无聊的傻X盗了爷的号?盗了号又不发色*情广告,我前几天去看,空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号是爷从初中就开始用的,我要是知道是谁盗的,非得把他找出来扒了皮不可。”
这过路往来都是穿丝袜的美女,薛路的眼珠开始不安分了。
麦穗又问:“什么时候被盗的?”
他的眼睛仍然贴在路过的美女身上,“一个月前吧。”
听了这话,麦穗浑身一凉,赶紧拿出手机翻了半个月前的聊天记录。
她半个月前还和他的大号聊过几句,那和她聊天的人是谁?莫非就是那个盗号的?
麦穗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两人吃完火锅后,薛路接到电话,说是让他去KTV。他挂了电话,问麦穗:“去KTV不?我有几个朋友在那里。”
麦穗不喜欢去太闹的地方,便拒绝了。
“也行,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我住在对面那栋大楼,看见了吗?”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和纸,“唰唰”写了个地址,又指了指灯火辉煌的大楼,“来找我玩。”
麦穗接过地址:“知道了,你赶紧过去,别让你朋友等久了。”
薛路突然正经起来:“如果找累了,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知道。”
她心头一暖,这两天的彷徨一扫而空。
七八点钟,正是夜生活正浓的时刻。薛路一推开包厢的门,就听见田二震耳的嚎叫声,偏偏还是广场舞大妈最好的那口。他皱皱眉,嫌弃地把耳朵捂上。
田二撩了撩脖子上的金链,见他来了,赶紧把话筒递给锦竹,朝他走去:“你没带女的来啊?”
薛路到了杯啤酒,把袖子凑到他跟前:“闻闻,一股子油味儿。”
“我问你,没带女的来?”
“分了。”薛路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关心我带女人的问题干嘛?”这时,他用余光瞟到对面坐了一个长腿男人。
田二说:“只有一个女人,我得给她找个伴不是?”
“你养的那个?”薛路看向锦竹。她正在切歌。
“谁是我养的?只是个吃白饭的。”田二浓眉一挑,挨着他坐下,又指了指沈谦坐的方向,“那是沈哥。”
“沈谦?”薛路挑眉,主动起身走了过去。
沈谦是这几年来IT界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巨头,只是他不在媒体上出现,而且从来不用真名,业界代号“M”。
薛路站到他面前,田二也跟在后面,介绍两人认识:“沈哥,这是我表弟,薛路。”
沈谦起身,和薛路握了握手,“你好。”
“沈总,久仰大名。”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没多久,薛路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麦穗打过来的。
田二无意间看到他电话上的备注,笑得暧昧:“去了个柠柠,这么快又来了个麦子啊?”
薛路起身,扬了扬手机,解释道:“就是刚才和我吃火锅的朋友,在西藏旅游时认识的。”
沈谦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啤酒。
待薛路出去接电话后,他也借口去上厕所,出了包厢。
KTV里很明亮,沈谦靠在墙边,听到拐角处传来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右手玩弄着打火机,看着上面的火苗时熄时现。
“找哥有事?”
麦穗打开手提电脑,把Q*Q界面调出来,问:“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大号的事情。你的号不是一个月前被盗的吗?可我半个月前还和这个号聊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问?”
她挠挠头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互相问候了‘晚安’。可我心里觉得瘆的慌。”
薛路“哟”了一声,“这人盗号就盗号,该不会事先知道爷的行情好,故意把爷的号弄去,然后去勾搭美女吧?”
“……你列表里全是女的?”
薛路掩面假咳:“嗯。”
她歪了歪嘴角:“那怪不得你女朋友要和你分手了……”
随后,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麦穗催他回包厢。薛路却说:“麦子,这几年你去哪里都是一个人,也不见家人打过电话。我多陪你说两句话吧。”
这边,沈谦手上的动作微滞,打火机的火苗停顿了数秒,最后消失。
等他打完电话,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田二出来找人,见沈谦在墙上靠着,表情不咸不淡,问:“沈哥,在外面站着干嘛?进去唱歌撒。”
薛路也挂完电话走过来,见沈谦和田二都在,便问:“怎么在这里不进去?”
沈谦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把打火机放进裤兜里,抬步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待他走后,薛路摸着下巴思考:“表哥,这沈谦怎么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别个是外冷内热,你懂啥子!”
他瞄了一眼田二脖子上的粗金链,“啧啧”道:“俗不可耐。”
田二一拳给他抡过去。两兄弟闹腾了会儿,勾肩搭背地进了包厢。
——
沈谦刚上初中那会儿,和班里大多数男生一样,对异性抱着很浓厚的探究心理。当时班上有个文静好看的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便在上学期间,时常偷看她。
他私下里觉得,这女生长得和家里那个发育不良的丫头有几分相似。
那时,每逢周五放假,麦穗都会在村口等他。有的时候她心情好了,会一个人跑到不远的镇上,在镇中学门口的台阶上蹲坐着。
沈谦和一群班里的男生走过来时,扎着马尾辫的麦穗就会站起来,冲他喊:“沈谦!”
“哟,沈谦,这不是你家的小媳妇儿嘛?白白嫩嫩挺可爱的。”几个男生笑他。
沈谦阴冷地看了他们几眼。他长得高大,性子又冷,手段高,常人都惮他,更别说这几个刚从小学毕业的毛孩儿。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很少有人会拿这件事来调侃他。
他领着麦穗回家,小小的人身高差了他一大截。沈谦步子大,她只能用小跑的方式追随他。
“沈谦,你走得太快了!”麦穗红着小脸,大声喊。
沈谦不耐烦地转身:“没人叫你来。”
“阿爹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不好玩。”她抹了抹额上的汗,赶上去和他一道。
小丫头红红的脸蛋和嘴唇让他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你走慢一点。”
他当真走慢了一点。两人在小路上走着,麦穗自顾自地跟他讲这一个星期来发生的趣事。
这时,一辆载着两个人的自行车从不远处的公路上缓缓滑过。后座上坐的,正是沈谦最近一直在观察的那个女生。
麦穗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是你喜欢的女生吗?”
他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你听谁说的?”
“你一直在看她呢。”
沈谦收回视线,说了句麦穗听不懂的话,“她和你很像。”语毕,他提拉起她的衣领,态度骤然恶劣起来,“你再嘴滑,以后还是我媳妇儿!”
“我不是!”
沈谦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麦穗追上去:“你的耳朵好红。”
“……”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认真看过其他女人。长大成熟后的沈谦想,当时会注意到班上那个女生,可能是因为她和麦穗的相似。那时的麦穗才九岁,还处于天真的孩童时期。
待她发育后,沈谦内心的欲望一天比一天膨胀。
她诱人的胸脯和白嫩的大腿曾经一度出现在他的梦里。
——
锦竹缠绵悱恻的歌声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沈谦烦躁地拿了打火机出来,又在口袋里搜寻烟。最后他懊恼地发现,自己最近已经把烟戒了。但习惯,却始终改不了。
一旁的薛路见状,递过去一支烟:“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
他沉了眸,婉拒:“我已经戒了。”
“你这个年龄的戒烟很少,是女朋友在管吗?”薛路给自己点燃一支,漫不经心地问。
沈谦:“以前是一直管着的。”
薛路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