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被放大了一百倍,周围的空气也随之而变得炙热。
沈谦用右腿支撑着身体,动作又狠又沉。
顺着背部滴落下来的汗水浸到地毯上,衣料摩擦的声音刺着两人的耳膜。
“呼”的一声之后,她紧紧抱住他,半天都不说话。
麦穗将脸在他的胸前蹭了两下,“今天她也会来么?”
“不会。”
她搀扶着他来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刚一触及真皮,他就翻身吻住她。两人又闹了一会儿,静下来后,一股无边无际的不实际感窜了上来。
她抱住他的肩膀,轻声说:“这样的感觉好像偷*情。”
“嗯哼。”
“意外地令人上瘾。”
他不语,扣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挲。黑暗的房间,仿若一个被完全隔绝在外面的世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和体温,再也没有别的杂质。
“下个月十五号,我要去一趟深圳。”沈谦轻抚着她的头发,“没人会跟来。”
“为什么?”
他低笑一声,“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威胁我们的么?她现在不也有把柄了?”
“孩子终归是孩子,你把握住分寸。这是你的想法,我左右不了,不过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她摸了摸小腹,“孩子对母亲来说,意义非凡。”
沈谦停下动作,“你不同意?”
她沉默片刻,答:“同意。”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愣了会儿,这才抱住她,“小坏蛋。”
她反问,“你不也是?”
都被人骑在头上了,还得让步?
麦穗想,她可做不到。更何况那年,在咖啡厅里,她是怎么说的。
她也不会让步。
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
——
回到家中,沈励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麦穗将手里的包和沿途回来买的糕点放下,“励歌,作业做完了么?”
沈励歌盯着电视,“下午就做完了。妈妈,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哦。”
“下午有好好吃饭么?”
“在徐磊叔叔家吃的,有红烧鱼、糖醋排骨还有冬瓜虾米汤。”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偷偷告诉麦穗,“徐磊叔叔好像和小琴阿姨吵架了,而且徐磊叔叔的手好像受伤了。”
麦穗把糕点放到他面前,“小孩子不可以八卦。”
“我已经刷过牙了。”他嘟着嘴,抬起眼皮注意到麦穗脖子上的红痕,“妈妈,你又被蚊子咬了呀?”
“嗯,最近的蚊子太猖狂了。”她挨着儿子坐下来,用商量的语气征求他的意见,“妈妈下个月要去趟外市,我让小琴阿姨过来照顾你几天好么?”
“你要去哪里?”沈励歌把注意力从电视屏幕上折回来,歪着头问。
“深圳。”
“去干什么呀?”
“去照顾你爸爸。”
沈励歌眼睛一亮,“那我也要去!”
她摊手,“你是学生,不能旷课。”
“可是……我有点想爸爸了。”沈励歌低下头,语气失望,“……那你们要常常给我打电话回来。”
麦穗摸了摸他的头:“妈妈很快就回来。”
这两天,雨下个不停,街上又湿又脏,稍微走几步后跟就能沾上泥。
从师范大学一路出来往左拐,不大的报亭旁边有一个小型杂货铺。余向东把整箱啤酒搬上台阶时,背后突然站了个人。
右手打着石膏的徐磊撑着把伞站在外面,路过的女大学生频频回头看,嘴里小声讨论着徐磊的身材和男人味儿。
“小舅,你怎么来了?”余向东放下手上的活,擦擦汗,问道。见他手上打着石膏,余向东沉下脸来。
徐磊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拿着,回云南老家,盖栋房子,找个老实点儿的媳妇儿。”
“你这是做什么?”
徐磊走进店里,一言不发。
店里还有些学生在采购,不过也就一两个,清清冷冷,这样勉强能过得下去。
“上海这地方,不能呆了。舅不能拖累你。”
余向东一惊,待顾客结完账离开后,问他:“你是不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徐磊没否认也没肯定,掏出一盒烟,给了余向东一支。“陪我抽根烟。”
烟雾缭绕中,徐磊英气硬朗的脸庞布满难以言说的情绪。“你把店关了,收拾收拾赶紧离开。卡里有一百来万,密码是六个零。”
余向东被烟呛住,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小舅,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沈谦?这钱是他给你的?”
徐磊扔掉烟头,“让你走就走!”
“你当初跟着谁不好偏要跟着他。他根本不是简单的人,这三年我是憋着不说,可他根本就是拿你当枪使。”余向东拔高语气。
“如果他是个简单的人物,我就不会跟着他混了。”徐磊轻哼一声,“他给我让我办事,齐码有这个数。”他比出八个指头。
随后,苦笑了下。
“你这趟去香港,惹哪个人了?”余向东又问。
“一个洗白了的船舶商。我勾引了他在外面养的情人。”
余向东盯着手指间夹着的火星:“你怕他找到我这里来?”
“嗯。”
余向东起身,继续搬啤酒,“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也不用担心。”
“东子!”徐磊转身往店里走,“舅不是开玩笑,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牵扯到人命了?”余向东面无表情。
徐磊叹了口气,“跟我没关系,我只负责找东西。”
余向东根本不可能轻易离开上海,断然拒绝。
徐磊拗不过他,最后只得转身离开。走时,他嘱咐余向东,“以后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任何人找到你都不要透露你和我认识。至于沈谦……”他停顿几秒,才说,“我只能说事在人为。”
余向东哪里听得懂这话。他跑到店门口,看着徐磊消失在转角处,心里升起了几分莫名的担忧。
第三天,他请麦穗在大学附近那条小吃街吃炒菜。
乍寒的天气,道路两旁凋零的树叶随着冷风打旋。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成群结队地走进这条小吃街,脸上洋溢着青春而自信的笑容。
店员把最后一样菜端上来后,余向东给她乘上饭。
“励歌昨天还念叨,你这段时间怎么不去看他。店里很忙么?”
“还行,最近这边要啤酒要得多。”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低头扒饭。
麦穗用筷子挑着米粒,问他:“没打算找个女朋友?”
余向东摇头:“没,还不想找。”他低垂着眉眼,刚硬的脸部线条跟大理石砌成的没差。
“向东。”她叫了他一声。
余向东再次抬头,见她的表情不太对劲,心里也一阵慌。
店里不比外面冷,反倒有点闷热。麦穗放下筷子,深呼吸,嘴唇一撇,“我下个月要去深圳一趟,你能和锦竹一起帮忙照顾下励歌么?”
余向东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去深圳干什么?”
“……”
他也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饭菜咽进肚子里,端起一旁的茶就往喉咙里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余向东死死地盯着她,“你知道那可能是个火坑,你还要去,对不对?”
“向东……他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我不可能丢下他。”
他忽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茶杯使劲晃了晃,茶水顺着杯沿洒出来。
“你们一个二个,非得往里面跳是不是?离了他沈谦就不能活是不是?”他异常激动,语气也扬了上去,引来隔壁桌的几个女生频频往这边看。
“以前他能保护你,我信,可是他现在根本没能力。他的腿……”余向东暗自咬牙,“我听别人说了,他瘸了一条腿。”
麦穗并不恼,只是恳请他:“向东,帮我照看住励歌。”
他撇过头去,喉结频繁地动,“你就不怕……出事,励歌……”余向东再次咬牙,“万一他等不到你回来了,怎么办?”
“不会,只是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的。”
余向东继续叹气。
这时,秦蓉忽然从店门口路过。麦穗正对着她,挥手让她进来。
“没吃饭吧,这顿我请。”她赶紧找来服务员又添了一双碗筷。秦蓉察觉到气氛的尴尬,搓搓手没敢坐下来,“老板,店里我还得赶回去呢。”
“别着急,锦竹看着呢。”麦穗拉着她坐下。
余向东重新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
“咳咳……”秦蓉看着他不太雅观的吃相,轻咳了两声,“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噎着就不好看了。”
这句话说完后,余向东脖子一哽——果然噎着了。
秦蓉把刚倒上的那杯茶水递给他,还替他拍背,“慢慢来啊。”脸上虽然是笑着的,手上的力道却不轻。
余向东知道她是记那天的仇,也不好发脾气,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哎,对了,老板,刚才店里来了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说是你妹妹。”秦蓉想起这茬儿,随口告知了一下。
麦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色变得很不好。
“她来干什么?”
秦蓉:“买了一束菊花,然后就离开了。问了你的一些事情,我没认真回答。穿得体面,可是面相不太好,看着刻薄。”
麦穗说:“以后要是她来,别跟她说起我的事情。”
秦蓉点头:“明白。”
这一顿饭吃下来,三个人都各怀心事。除了余向东往肚子里胡塞了一些东西,另外两个人都没吃多少。
秦蓉和麦穗回到花店,却没想到买完花离开后的孙知秋守在店门口。
这下,不想见面也得见面了。
几年前,麦穗刚被带回孙家,孙知秋还在上大二。那时候的她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姐姐,排斥是很明显的。
孙知秋本性并不坏,也正是读大学,朝气蓬勃的年纪。她在外地上学,住校,回来的时间很少;偶尔节假日回来一次,也不常常在家。麦穗和她交流甚少,只是觉得这个小她不到两岁的女孩儿是个交际能力很强的人。
关于她把沈励歌弄丢那次,麦穗虽然耿耿于怀,却也知道,她并不是刻意为之。
可孙知秋始终还是站在母亲余静帆那边,基本没和和气气地像姐妹一样与她相处过。
这几年来,孙知秋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不谙世事的大学生蜕变成支撑整个孙氏企业的职场女性。
一身纪梵希的女性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孙知秋站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店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我在等你。”
麦穗走过去,把店里的事情给秦蓉交代了一遍,随后看向孙知秋,“去对街坐坐吧。”
这个时段,咖啡店里的顾客不算多。孙知秋搅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酝酿了很久才说:“这三年来,你也不去给爸扫扫墓。”
“忙。”
孙知秋有片刻的沉默:“励歌回来后,还好吧?”
“挺好的。”
她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如果当年不是我……”
麦穗骤然打断她:“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他现在很好。”
“……对不起,姐。”
这是孙知秋第二次叫她“姐”。第一次,沈励歌走失后的那个晚上,麦穗崩溃到在大街上差点被车撞,孙知秋找到她后,跪在地上哭着叫她“姐”,请求她原谅。
都已经过去好久的事情,想起来却历历在目。
麦穗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想着或许是血缘关系在作怪,她心里竟是很平静。
不管上一代做过什么,孙知秋也并没有十恶不赦。
“你妈知道你来找我么?”她问。
孙知秋摇头:“这件事和她无关。我来只是……”她迎上麦穗的目光,“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麦穗不咸不淡地答:“挺好的。你也不必为当年那件事而自责,励歌现在也过得很好,升小学二年级了。”
孙知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爸去世之前,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了。他觉得很对不起你,也很遗憾最后没能见你一面。”
“事情都过去,说这些也没用了。”麦穗看向窗外,声音很低,“又不能重来,对吧?反正都这样了。”
孙知秋听着这番话,心里突然很难受。
“励歌的爸爸,是叫沈谦对吧?”孙知秋叹了一声,“我在商场混这几年,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事情。姐,那个姓章的女人,根本不是好货。你斗不过她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