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近点,我就告诉你。”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般,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引诱着人的感官。宁柠放下手中的啤酒,坐在原地没有动。
“沈先生,你喝醉了。”说完,她起身,“我先回房了。”
她刚走出去一步,手腕就被人攥住。
“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低笑一声,强制性地让她重新坐下。
“章云娇安排你接近我的吧?”沈谦也不拐弯抹角了,歪过头盯着她,“挺聪明的,懂欲擒故纵。不过我还真吃这一套。”
宁柠咬紧牙关,浑身开始发软。
沈谦这两年的脾性变了不少,说话声音低,总有股压抑的气息。凑近了听,只让人觉得如砧板上的鱼肉。
他放开她,重新拿起啤酒,一言不发地喝着。
“既然不愿意,还不滚?”见宁柠没任何反应,他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家里有困难,需要钱,才会接了这项任务。”宁柠哑声解释。
沈谦轻哼了一声,微阖的双眼突然变得清朗。“你情我愿的事情,装什么烈女?收了钱就该完成任务。她给你的工作,不就是勾引我么?”
宁柠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刻薄,一时间羞愤难耐,搁在双膝上的手不停地发颤。
“抬起头来。”沈谦命令。
宁柠咬着双唇,身体下意识震了下,乖乖将头抬起。
沈谦将手探进上衣口袋里,迎上她潋滟的眸。
“既然收了钱,我可不能亏了。”
入夜,幽暗的宾馆房间,一男一女彼此纠缠。地上散落着男人的衬衫、长裤和女人套裙及内衣。
与此同时,沈谦从出租车上下来。
夜晚空气凉,他只套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对面的女人低着头站在路灯下,听到动静后抬头。先是茫然地看过来,而后绽开微笑。
沈谦缓步走过去,站定,问:“吃饭了没?”
“还没,你呢?”
他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我也是。”
这会儿也不过八点,正是夜市繁华的时候。
麦穗偏过头,问身边的男人:“我看你走路的时候没之前那么难受,是有好转了么?”
“还行。”沈谦扫视了下路边的饭馆,最后带着她在一家海鲜餐厅面前停下。他扣住她的五指,“听说这里的鲜蚝很不错。”
从店里出来后,温度又降低了些。不过好歹吃饱喝足。
站在街上,麦穗问:“接下来去哪里?”
沈谦双手插袋,挑眉:“听说过一句话么?”
她皱着眉看向他,“什么话?”
前面开过来一辆空闲的出租车,沈谦招手让其停下。上车前,他挑了挑眉,“饱暖思淫欲。”
锦竹在网上订的这家宾馆是大床房,视野也开阔。占据了整张墙面的淡紫色窗帘被清风吹起,拱成了饱满的弧度。
麦穗单手抓住枕头,浑身像是被水淋过一遍。
天花板逐渐由静止变得前后摇晃。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在紧要关头时制止身上的男人,“没措施。”
“别怕。”他和她紧扣十指,腰身一沉。
到处都是软的,像即将融化的冰淇淋。躺在他怀里,麦穗一句话都不想说。
事实上,她很想问他,这近一个月来过得好不好。
“五点之前我要过去,你睡吧。”
麦穗闭上眼,“这样还会持续多久?”
他在法律上还和另外一个女人保持着关系。虽说她不在意,可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想光明正大地拥有他,和他睡同一个枕头,每天去学校接儿子放学,下班后买菜做饭,做一对正常情侣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见个面都像得遮遮掩掩。
沈谦将她拥紧,“再给我点时间。”
她并没咄咄逼人,只是再三嘱咐他,“我不知道你蹚了什么浑水,直觉告诉我肯定没那么容易收场。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有些事情适可而止。”
“我懂。”
两人沉默地又拥紧了些。
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麦穗没撑多久就开始犯困。
沈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轻却很有分量,“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
“什么?”
陷入睡眠之前,麦穗听到他在耳边呢喃——
“我爱你。”
——
宁柠醒来后,身体又酸又痛。房间里光线明亮,她往地板上看去,原本散落的衣服已经被收起来叠好。
沈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烟。他昨晚像是没睡好,精神颓然。
宁柠揪紧胸前的被单,忽然间就看到他锁骨上的红痕。
“昨晚……你睡得好么?”
沈谦把手里的烟捻熄,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将那堆衣服扔给她,“尽快收拾好,下午要见一个大客户。”
声音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宁柠听了,心里一阵失落。明明昨晚……她咬唇,拿过衣服,见他背过身去,很不是一番滋味儿。
不过好在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定位,掩饰住那份小心思后,很快就恢复常态。
但在宁柠看来,好歹也是有过一次亲密接触的,本质上就有了变化。有了一次,就想贪心要更多。
哪怕他现在有妻女。
可他根本活得不幸福,不是么?
车上,两人并排坐着。沈谦将车窗降下来,点燃一支烟。
宁柠忍不住劝她:“抽烟对身体不好。”
沈谦置若罔闻,只是吩咐前座的司机,“开快点。”
宁柠尴尬地转过头,下一秒,沈谦说:“你的关心多余了。”
热脸贴了冷屁股。宁柠闭上嘴,转头看窗外。
她的这点小心思被沈谦尽收眼底。
“昨晚怎么样?”他问。
“啊?”宁柠神色慌乱地把耳发弄下来,遮住发烫的耳廓,“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声音陡然变低,“不记得也没关系。”
之后再也无话。
到了目的地,车子停下。
面前是一家高级会所。外表的装潢看起来很气派,门口站着面相清秀的侍者。
沈谦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进去,宁柠跟在他旁边,温婉可人。
到了指定的地点,他冷声叮嘱她,“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就把嘴紧紧闭上。”
宁柠看着他严肃的面部轮廓,大概也猜到这包厢里的人物是有多大的来头。她点了点头,“明白。”
这次来深圳,章云娇不方便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要见的人和她有着莫大的渊源。
推开包厢的门,原本应该纸醉金迷的场所却诡异地安静,依稀可见坐在沙发一角的男人手里夹着烟。走近了看,男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留着平头,慈眉善目,得体的西装包裹住精壮的躯体。
沈谦进门后,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往这边走了两步。
“你好,雷总。”
雷励进礼貌地打着招呼,后又将视线移到沈谦背后的女人身上,“这位女士是?”
“宁柠,陪同我来的助手。”
宁柠主动上前,“雷先生,你好。”
包厢里的光线很暗,雷励进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过了片刻,他意味不明地笑道:“宁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沈谦:“这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不过宁小姐既然和雷总的故人长得像,也是一种缘分。”
“瞧我。”雷励进啧了一声,引着两人坐下,“光顾着说话了,真是失礼。”
雷励进是五年前才崛起的地产大亨,不过赚钱的渠道杂而乱。
“雷先生没有助理陪同?”坐下后,沈谦问。
雷励进双腿叠起,语气随性,“只是一次简单地见面,合同细节可不能草率地在这种地方讨论。说来也失礼,让沈总千里迢迢地过来一趟,雷某人自罚一杯。”说完,他灌了一杯下肚,“沈先生家有妻女,不比得我这孤家寡人,今天这瓶酒,要不就让宁小姐代了吧。”
还没等宁柠开口,沈谦就替她说了:“宁小姐酒量不错,可以陪雷总小酌几杯。”
这种场合,宁柠还是第一次经历。不过好在她心理素质好,很快就应变过来,主动替沈谦挡下酒。庆幸的是,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声色犬马的场所。加之身边有沈谦,她也安心不少,喝酒的时候顾忌也消了几分。
一个小时过去后,宁柠面若桃花,双颊绯红,摆着手直晃,“失陪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包厢里很快就只剩两个男人。
沈谦也不伪装了:“宁柠长得的确像她。”
雷励进冷笑一声:“六分像,而且都一样,太看得起自己。”他递给沈谦一支烟,接着说,“自负的女人走不长远。”
回宾馆的途中,宁柠面色酡红坐在后座。喝醉后说话也不分场合看人脸色了,只是抱住沈谦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说:“以后我陪你好不好?你不开心,我陪你好不好……”
沈谦掀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入夜后,整座城市都陷进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中。
麦穗坐在公园的凳子上,柔声安抚电话那边的沈励歌:“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你有没有乖乖的,给你小琴阿姨添麻烦啊?”
“没有……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谦将西服搭在肩上,原本扎得整整齐齐的衬衫露出一角,长腿随意交叠。
“给儿子打电话这么专心,连我来了都不知道?”他戏谑道。
麦穗把手机递给他,“你给他说两句。”
沈谦一手接过电话,一手搭在长凳背后,将她整个人纳进怀里。
“励歌,是爸爸。”
“……爸爸……爸爸!”沈励歌惊喜地叫了一声。原本在厨房的锦竹赶忙擦了手出来。
父子俩有搭没搭地聊着,等二十多分钟过去后,锦竹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谦哥,你知道徐磊的下落么?”
沈谦收起笑容,“他去哪里了?”
“从前天就没回来过……我以为他是替你出去办事了,结果连电话都打不通。余向东搬过来,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
好半天之后,沈谦说:“我也不清楚。”
锦竹失望地挂了电话,沈励歌哇哇大叫:“我还没和爸爸说‘再见’呢!”
她一眼横过去,“作业做完了么?”
今夜还能看见几颗星星,公园里没多少人,这边又靠着树林,人烟更是稀少。
“这样坐着,腿会不会难受?”麦穗侧身躺在他的右大腿上,瞪大眼睛问。
“不会。”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皮带上,沉默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我给你买了明天下午回上海的机票。”他抚着她的发根,突然说。
“才来两天,为什么……”
树林里连虫叫声都几不可闻。她坐起身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儿子在上海,你在这边不能久呆。”
她倏地沉下声音,“事到如今,你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对我讲么?这三年,我拜托徐磊找你的下落,其实,他根本一直都知道。他全国各地地跑,其实就是受了你的指挥。锦竹下午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失踪了,其实根本就是出了事,不想连累身边的人。”
连用了几个“其实”,声线却越到后面越颤抖。
麦穗仰起头,“你也出了什么事?”
沈谦默不作声地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却没放到嘴边,任由它燃着。
突来的烟味让她被呛住,麦穗夺过他手里的烟,狠狠吸了两口,“说吧,我能承受得了。”
黑暗中,谁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沈谦拿过衣服穿上,“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飞机别忘了。”
直觉告诉她,沈谦这是在向她告别。
明明,明明上个月他还让她等来着。
趁他起身的时候,她一把抢过他的拐杖,抬头和他对峙。
沈谦只是宠溺又无奈地笑,“都当妈这么久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她赌气:“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哪怕你杀人放火了,告诉我一声,有那么难么?”
沈谦摇摇头,扶着左腿转身,踏上石板小路。
他真是……宁愿不要拐杖,也不肯面对她?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
见他跛脚向前缓行,麦穗跟上去,拦在他面前,“给你。”
他却没任何反应。透过黑暗,她对上他的视线。最后,麦穗妥协,“好,我明天就回上海。你满意了么?”
将拐杖塞到他手里,她立马转身,谁知他却从背后拉住她。
身后覆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她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生气了?”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