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张贴数日,只引来百姓的窃窃议论,盐政与盐商无半点反应。
当此关头,愈是沉默便愈是凶狠的蓄势待发。
似乎是被这种山雨来前的死寂所慑,崔云姬感觉到一种微微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心不安。
她深吸一气,玩笑一般地打破寂静:“也不知能否全须全尾地回京。”
暮笙倚窗而立,手中捧了盏茶,茶汤清亮,袅袅生烟,她清秀温婉的脸庞在湿热的烟后,看一眼,竟如世外仙人一般脱尘。此时,她回过头来,看了崔云姬一眼,轻笑道:“你若怕,就不来了。”
语气清幽,全无压力。崔云姬突然明白,为何陛下会为她所吸引,兴许,就是她这种时时都淡然的气质?她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开口说了起来:“陛下曾言,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隐忍。”
暮笙手一颤,杯中茶溅出,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指上,灼热的疼。
崔云姬继续说着:“逼迫你做一件不愿做的事,只消拿你最在意的人威胁,你心中再不甘愿,也会隐忍着承受;同样逼迫你放弃一件心心念念的事,只要方法得当,你再是抽筋拔骨一般的不舍,也终会隐忍下去。这样委曲求全的性子,着实让人心疼。”
暮笙的脸色顿时苍白,她轻轻皱了下眉头,捧起杯盏来饮了口热茶。
窗外飘起雨来,阴冷潮湿,街旁青翠的树叶飘落了一地,原本随风打转,沾了雨水后,便停在原地不动了。
这样的天气,一盏香气四溢的热茶便显得尤为珍贵,然而,这尤为珍贵的茶水到了暮笙口中,却显得有些暴殄天物,她心不在焉,根本不知是冷是热,是何滋味。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却也做不到归心似箭。陛下将她看透了,她只是比常人更能隐忍罢了。
崔云姬很是伶俐地以为陛下状似无意地将话透与她,便是要借她的口,说给暮笙,现在她说罢了,便话锋一转,说起旁的来:“昨日,盐商给我下了帖子,邀我今夜去临江楼赴宴。”
暮笙瞬间从那无用的、多余的怅惘中挣出来:“用的什么名目?”宴客总得有个名目,盐商能与崔云姬扯上什么关联?凭什么宴请她?
“名目想得甚是冠冕堂皇,说是,同为江南人士,如今我衣锦还乡,他们与有荣焉,要给我接风洗尘呢。”崔云姬眼角一挑,说不出的韵致流动,“我都来了半个月了,也不知接的哪门子风,洗的哪门子尘。”
崔大人对这些阿猫阿狗颇为不屑,抬抬下巴,道:“总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们的好意,我就答应了。”
出身显赫,少年得志,状元及第,青云直上。崔云姬再是通透圆滑,也掩不去骨子中带来的矜贵与倨傲。
暮笙同那些盐商打过交道,深知他们手段恶劣,无所不用其极,听崔云姬说罢,便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无缘无故,他们何必宴请崔云姬?这无疑就是一场鸿门宴了。暮笙果断道:“我与你同去。”
她是好意,崔云姬心领了,她站起身,笑道:“不必,既然只是请我,便只是应对我一人的局子,你去了,他们施展不开可怎么好?”
这些盐商狡诈得很,一直寂静下去,何时才能返京?不过是看谁先沉不住气,谁先露出马脚。
她说罢,不等暮笙反对,便施施然走了。
想好了今夜是场鸿门宴,待走到临江楼前,崔云姬还是被眼前灯火通明、杯盘狼藉的繁华景象迷了眼睛。
她微微一笑,带着两个仆从举步往里走去。
赵成与刘惠民就站在大堂,见她进来,忙端着笑上前。
两下厮见,崔云姬打量了一番来人,状似无意道:“本官听闻临安盐商以四家为首,怎么今日就你二人,还有林潭与黄永济呢?”
刘惠民今日保证了不胡乱开口,眼下便是赵成答话:“林潭家中有事牵绊了,至于黄永济,”他笑笑道,“他家中出了读书人,怕是不屑与我等为伍。”
崔云姬目光微闪。赵成忙道:“大人,请。”
大堂中人满为患,人声鼎沸,明亮的灯光照得整座楼有如白昼,如此纸醉金迷的场景,此时却平白令人安心。
打扮体面的管事在前引路,赵成与刘惠民在后陪客,一行人走进二楼的雅间中。
雅间无愧一个雅字,布置得很合崔云姬的心意,她四下一看,便被让到主座,推辞一番,便心安理得地坐着了——今夜谁都不在意是坐主位或客位。
清清静静地喝了三轮酒,崔云姬甚是自在,酒菜精致,颇合胃口。
刘惠民心下暗骂,这世道不对,连女人都能为官做宰了,弄得现在,酒宴上干干净净,连个陪酒的花娘都不能上,哪有半点谈生意的样子。这般正经的气氛,要他如何开场?
三人看似热闹地谈了半宿,终于到了正题。刘惠民取出一只紫檀匣子,推到崔云姬的身前。
崔云姬蓦然间觉得眼前出了重影,她暗暗咬了下舌尖,吃了一痛,才又清醒过来。她抬眼盯了那匣子一下,真是墨迹,闹了半日,才进入正题。见是行贿,紧绷了半宿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崔云姬皮笑肉不笑道:“这是做什么?”
赵成打开那贵重的紫檀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厚厚一叠银票。
“小小敬意,聊表心意,望崔大人收下。”
饶是崔云姬出身富贵,也忍不住咋舌。国库一整年的收入不过六百万,他们一下子就拿出十万两行贿。崔云姬默默地计算这些盐商的身家,愉快地想到,倘若能抄家,必能一解国库燃眉之急。
再瞥了眼赵成一副沉稳的正人君子模样,刘惠民暗含得意的暴发户嘴脸,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贿,想要不抄家也挺难的。崔云姬摇了摇头:“我崔家虽不如尊府富贵,却也不差衣食。”
刘惠民脸色一变,眼中显出凶光来,赵成仍是那副沉稳的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崔大人这是哪里话,我等草民,岂敢与府上争锋?不过是点心意,崔大人是见过世面的人,何必这般放不开手脚?”
崔云姬端着酒杯小酌,依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想,弄了那么大的排场,若单单只为这点银子,就没意思了。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索然无味的味道。
刘惠民朝边上一挥手:“快来把酒添上。”
边上的童子忙执壶上前,崔云姬瞟了一眼——那酒壶先前给赵成斟过酒。饶是如此,她也放下酒杯,不再多饮。
那不起眼的木匣子本身就价值千金,啪的一声,被崔云姬轻巧地合上了。
崔云姬带来的仆役死死守在门外,听见声响,相互回头望了一眼紧合的门,警惕顿生。不一会儿,里面又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与楼下的喧嚣一起冲入耳道,在这深夜中令人无限困乏。
二人不禁一起想道,这临江楼怎地如此有精神,这般深夜了,还是人声鼎沸。
“二位有话但说无妨,提这真金白银,就是瞧不起我了。”崔云姬慢悠悠道。
赵成与刘惠民对视一眼,仍是由赵成开口:“旁的,也不敢劳烦大人,只是想知道,朝廷对咱们盐商是怎么一个章程。”
说得倒是直白。
崔云姬笑笑:“盐商也是大晋百姓,律法上怎么写,就怎么办。”
赵成心头一凛,看着崔云姬的眼神终于显露出他毒蛇一般的本性来,那阴险与狠辣直让人脚底生寒。
“此前,薄府君也得过我们兄弟的一些孝敬,”赵成点了点那木匣子,“只怕为人闲话,说咱们厚此薄彼,也万不敢将这收回,崔大人莫推辞了。”
一语双关,几乎是明言薄暮笙已被他们拉拢了。崔云姬一笑:“不了,不能再叫你们破费了,真有,我去与薄府君分分就是了,我与她交情好,想来她也不会吝啬的。”
刘惠民双眉一竖,就要说话,却被赵成按了下来,赵成用酒杯点了点桌面,适才那个童子便提着那酒壶来酒杯满上,赵成举杯道:“如此,便不勉强了。来饮最后一杯,往后,还望崔大人照看一二。”
崔云姬瞥了那酒壶一眼,赵成与刘惠民已先干为敬了,她来不及迟疑,便也喝了。
这酒……似乎更为辛辣……
晕眩的感觉浮上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数息间被人抽走。
崔云姬狠心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痛意席卷她全身,随着而来的不是清醒,而是如火在烧一般的灼热。
她站起身,天地都在旋转,喉间干涩得很,急需灌下一杯清冽的茶水。
“崔大人,已经宵禁了,不妨在临江楼宿一晚。”
不知是赵成还是刘惠民,那声音仿佛远在天边。
崔云姬勉力自持,站得稳稳的,声音也是稳稳的:“不碍,我这有府君手书,不怕宵禁。”她一面说,一面动身,极力自然。
刘惠民与赵成也不拦着,笑吟吟地送她。
楼下寂静一片,客人却一个不少,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无视眼前的杯盘狼藉。
崔云姬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眼前茫然得很,分不清事物。
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说话:“大人,这边下楼。”
崔云姬觉得那道火从她的小腹,烧到全身,肌肤饥渴,心头颤栗,哪怕未经人事,她也知道这是怎么了。
下三滥!
她暗骂一声,高呼自己的仆役,很快就有人上前,扶着她走。
她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也毫无力气去挣脱。
要毁在这了!
崔云姬努力抵制因药物而来的渴望,私密处发麻,还有点痒,她深深呼吸,意识竭力清醒,然而,清醒会怎么样?接下去会是什么?
门开的声音,而后是门关。
耳边安静下来了。
崔云姬随手抓住身旁的东西,扶着稳住身形,口中抑制不住呻、吟,身体在叫嚣着欲、望,急需一人来纾解。
有一只微凉的手,来触碰她的额头,那凉凉的感觉,让浑身如火在烧的崔云姬觉得很舒服,她本能地想要靠近,但不及她去蹭那只手,仅剩的那点可怜的清醒便逼得她后退,因无力,原本简单的后退让她差点跌到地上。
那人连忙扶了她一把。
崔云姬低喝:“放手!”
待她站稳,手便听话的放开了。
她大口地喘息,欲、望燃烧着她的身体,那里已经湿了亵裤,身子敏感的无以复加,哪怕是柔软光滑的衣料的摩擦,都能让她动情,呻、吟。
如此淫、乱,如此不堪!
她发誓,不论接下去发生什么,不论她会有什么把柄被人拿住,她都不会放过他们!哪怕拼的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