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啊!”彪悍的怒吼从旁爆出,我被水蕴的气势唬了一跳,只觉身旁一道疾风掠过,视线捕捉到那飞驰而过的白影,好快的速度!
炎枫溪一步换位,出手如电,稳稳阻住了乒乓球的迅猛去势,近乎疯狂地往下一扣,球以更猛的势头回袭而来,激战势不可挡地迅猛发展!
众人悉皆屏息凝神,视线随着白影飞速来回,满厅只有接连的“乒乓”响动。
开启了彪悍模式的水蕴,斗志高昂得可怕,周身都燃烧着实质般的黑色气场。
在这密不透风的对战中,双方都战到极致,配合天衣无缝,势均力敌的状态已持续了半小时,不仅对战的四人大汗淋漓,旁观者手心也攥出了冷汗。
每个异能者都是运动大将,这样顶级的乒乓球赛,可是人间哪里都看不到的。
当乒乓球再度袭去,炎枫溪并不正常迎击,却一反常态地将球拍斜成很危险的角度,截住球猛然发力向侧一扣,几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乒乓球疾速擦着球网越过,险险在桌沿弹了一记,向着难以企及的右侧飞去!
风驰电掣之速,根本来不及跑过去,他居然使这招!
厅内温度因这一幕急转直下,眼见球如弹丸一般斜斜飞去,我狠狠一咬牙,劈手便将球拍掷出,伴随着一片吸气声,追着侧飞的乒乓球疾去!
凝重降临到在场每个人身上,八道视线追随着球拍,几可听见细微的破风声!
十足的兵行险招,若是此举未能成功,失去球拍的我便再别想接下面的球。
但闻“砰”的一声响在寂静之中,在众人的不可思议中,球拍成功截住了半空疾驰的球,惊险地将之弹了回去,又翻滚着斜斜插入木壁中!
正因弹回去的角度也是极偏,球险险越网擦边而过,如来时般侧飞疾去。
震惊的炎枫溪愣了一瞬,回神下立刻前去接球,却终是晚了一步,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球从他的球拍边缘擦飞而过,无可救药地落地了!
瞬间,胜负已分,这一招险中出奇制胜,惊愣了所有人!
持续的紧张运动让我虚脱下来,在厅内静得可怕的当头,我双手撑在球桌边沿,气喘吁吁地直视着对面愕然的炎枫溪,“你输了,道歉。”
低头道歉,没有失信损去的面子大,他不会不懂权衡。
掺着一丝沉重的无言相对中,银澈欣然展颜,递上一块干净毛巾,“辛苦了。”
信手接过擦了把脸,我不依不饶地盯死了满面不甘的炎枫溪,那幽蓝的瞳孔深处摇曳的烈焰,直似要将我的血肉连同灵魂一并焚烧殆尽!
终于,他从齿缝间咬牙切齿地迸出字眼,“抱、歉!”
毫无半分诚意,他发泄似的扔下球拍,转身离去,“沐雪,走,陪我散散心。”
一直冷漠旁观的沐雪从沙发上懒懒起身,一言不发地尾随少年而去。
匀桧啼笑皆非地摇头,“能让那家伙低头道歉的,恐怕世间也只有你一人。”
水蕴喜不自禁地挽过我,“凌衣好厉害,居然那样也能赢。”
我心有余悸地回笑,“想不到你还有那样……‘不同寻常’的一面。”
回应我的是更毛骨悚然的阴笑,“哦呵呵呵……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都说了这笑很可怕,别吓到大家了。”
惊心动魄的乒乓球赛后,大家陆续回房休息,我独自来到旅馆后院,此时庭中空无一人,如火的红枫在风中绚烂招展,伴着月影摇曳多姿。
恍惚地伸手去摘头上的枫叶,不料一阵木屐踏响惊破夜色,回首凝眸处,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现出,纤长的影子尾随步伐一起,微微晃动着。
“睡不着吗?”同样一身浴衣的银澈顿在身畔。
我继续摘下那片枫叶,“可能运动过头了,还没缓解下来。”
一片冰凉悄然卷上了我的手,枝叶间垂下斑斑冷光,在他紫眸中折射出奇妙的淡辉,“答应我,不管为了什么,不要再拿自己当代价。”
清透的话牵动着心弦,想来今天的比赛定让他担心了,愧疚之余我默默点头。
“不知道日本第一的异能世家是怎样,真期待呢……”
神道教为日本国教,而神道赤羽家是居日本首位的异能家族,虽比不上四大元素家族,但在本国势力无与伦比,没有人敢在此得罪赤羽家。
枫影在月下婆娑,两人并肩立在幽庭中,牵绊的手缔结着无法解开的羁绊。
赤羽家位于京都城郊结合处,为一处林环水绕的神社,和式木屋连绵方圆数千米,一座座大小庭院整齐相连,眯起单眼细看,可见神社周围好几层空气叠加的结界,由于神道经常祓除净化,神社空气也比一般地方纯净得多,幽灵精魅根本无法靠近,不过也有例外的巫月神社,因为匀桧从来懒得祓除。
前来的除了被匀桧带来的三人,还包括地煌,炎枫溪一行则找了附近的旅馆。
与一般神社一样,入口整齐排列着十道鸟居,木制的红色门型牌坊,是神道中作为划分神界与人界的门,正门前两侧各立一对石狐的守护兽。
门前的两个巫女低首欠身之下,将我们引领而入,按规矩必须先参拜神社。
神社有神官与巫女,男性神官穿狩衣戴乌帽,腰带间插着紫衫木的笏,在神社的大多是巫女,按赤羽家家规,男的传宗接代,女的继承家业。
神社由本殿、币殿、拜殿组成,本殿为供奉神明之处,一行人先在本殿前的喷泉小池中净手,又绕过本殿后方的庭院,来到拜殿拍手祈祷,摇动挂在殿前的粗麻绳,随之带响一串串绳上的风铃,一应参拜才告罄。
神道信仰神灵寄存于万物中,拜的是神灵化的万物,故有“八百万神”之说。
终于来到会客厅,我们整齐跪坐在一旁等候,匀桧一反常态地摆出一副端正仪态,光线透过绘有青竹的和氏拉门映入,窗边置着驱魔香炉。
忽听得拉门开响声,众人即刻端正坐姿,逆光中,一个着盛装巫女服的女子在两名巫女的随侍下步入,雍容的眉宇间一股凛然之气,恍若黑夜般幽黑光润的长发直直垂落下来,每一步踏下,衣上的铃铛便一齐叮当晃响。
迫面而来的凛凛威严,让我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好强的气场!
这个女子正是赤羽家主,匀桧的姐姐——赤羽月宴。
与匀桧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姿容较之稍显逊色,但气度仪态却远有过之。
虽身为赤羽家主,但修为却不及匀桧,匀桧从小便是神道中有名的天才,所有术法不是一点即通便是无师自通,因而才成当今神道第一人。
匀桧双目低垂,毕恭毕敬地道,“姐姐,我回来了。”
低低垂首的我们如坐针毡,连姐妹间也要如此恭谨,这个家族实在太沉闷了。
压抑充斥的静寂之中,赤羽月宴端正地跪坐在我们对面,直视着久别的妹妹,淡淡颔首下,却忽将威凛的眼风扫向我,“这个小姑娘……”
猝不及防的我立即绷直了脊背,“是!”
“姐姐是世上最一流的占卜师,我特意带这个孩子来,你可看出什么玄机?”
赤羽月宴直直盯着我的脸,似要将我看透一般,“这孩子的血中有种神圣的力量,与我们神道的灵力很相似,很可能是……祭司之血!”
一言既出,并坐的四人面面相觑,居然一眼便能知道这么多,果然名不虚传,她的话更让人耐人寻味,祭司之血,这种说法可是闻所未闻。
匀桧转眸顾向身旁的我,纤眉轻颦,“祭司之血?但是她父母都没有这种血。”
“这种血并非家族传承,而是来自前世。”
宛若戏言一般,与现世脱节的话语被厅内的沉寂所淹没,在座之人无不惊住,我陡然忆起曾在八咫镜中所见,莫非我的前世是个祭司?
原来我的血之所以被妖魔觊觎,能增长妖魔的功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祭司之血极为罕见,是一种至纯至净,拥有无上灵力的血,但是人轮回后前世的一切都会消逝,不再有前世的力量,凌衣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匀桧抛去的疑问,赤羽月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秘宝的作用。”
“秘宝?”诸人凝重地寄目于对面的女子。
“世间秘宝都有锁灵之效,能将灵力封存在灵魂中,生灵皆有三魂七魄,死后二魂七魄消逝,由命魂进入轮回再生三魂七魄,她的前世应该拥有某种秘宝,使得灵力死后不散,随命魂转世到了她身上。”
她的嗓音无波无痕,恰似悠久亘古的历史一般,静静消融于满厅的沉寂中。
置身这话语间的大家悉皆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却悄然握住胸前的霜月棱晶,莫非这棱晶正是属于我的前世,而且把力量带给了我?
正自内心思疑之际,赤羽月宴忽然起身而来,覆手在我头顶,闭目凝神。
众人心知她在占卜,幽息弗敢惊动,檐下络绎不绝的风铃声摇晃着此间静谧。
当那双眼再度睁开,她俯视我的眸里震惊掩也掩不住,轻不可闻地一叹,又折回对面跪坐,“对人我能窥探得一清二楚,却只限于人类,她的过去未来与前生后世,被几种非人类的力量干涉,而且来自王室,我也无能为力。”
一语道破天机,霎时包括匀桧在内的所有人,无比震惊地看着面色煞白的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类,怎么会与那么多异族王室有关?
当众人还沉浸在上一刻的惊愕中,赤羽月宴却将目色转向了我身侧的银澈,“至于这个小少爷,他不是人类,不在我所能窥探的范围内。”
又是惊雷般的断言,面对不知情的水蕴与地煌投去的诧异,银澈只付之清笑。
随后我们被领往安排好的住处,后院一间桧木和屋,匀桧则径自和她姐姐叙旧情,午餐有人特意送来,四人便在屋里享用了还算轻松的午饭。
“真累啊,没想到会一下子知道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百褶裙摆轻舒垂下,水蕴在大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喝着灌装咖啡,一边调着电视节目,“不过真没想到凌衣竟然是祭司的转世呢!”
我垂腿坐在门外桧木廊下,打量着无人的幽雅小庭,“前世的事与我无关,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没有这力量,反而没这么多麻烦。”
矮木桌旁的银澈正娴熟地冲泡着红茶,优美的动作曲线宛如在编织一首诗歌,趁隙回眸一笑,“天赋异禀也不算坏事,赤羽家主不是说了么,虽然祭司之血会引来妖魔觊觎,但如果使用得当,会是最厉害的降魔利器。”
跟随我们而来的地煌坐在光鲜的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捧着手中的游戏机。
赤羽月宴的话仍在脑海中回响,祭司之血潜力无可限量,只是我发挥出来的少之又少,上次之所以能化解魔链的剧毒,恐也是血的作用。
霜月棱晶、祭司之血……为什么前世的事总与我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