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峰顶,朔风与雪依旧,还是那座阁楼,还是那位背对苍生的老道,只是此刻,他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位俯身弄茶的女童。
琼玉此时很平静,也很认真,她小心的揭开身前小案的茶盅,轻轻挑出几叶派中云雾谷内自产的灵茶,分作两只茶杯,再提起旁边烧开的水壶
随着云雾般的水汽上冲,浓浓的茶香瞬间弥漫四周。
“师叔祖,弟子明德求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高喝,随即便是沉重无比的脚步之声。
“滋滋~”
很突然的,白衣少女握壶的手臂一抖,第二杯茶水满出了一些,洒了桌面一片。
“你的心动了。”老者突然幽幽道。
“是,弟子错了,请老祖责罚。”白衣少女连忙跪地。
“何错之有?”
老者的眼睛睁开了,却是笑着扭过头来。
“我等皆是凡人,未曾得道,既未得道,自然就有七情六欲,且先起来吧。”
“是,谢老祖。”
琼玉虽然不知老祖之意,但还领命起身,站到了一旁。
这个时候,拜山的明德真人已经踏着积雪而来,他虽然是一宗掌教,但到了这里,却仍就不得不收敛习气,不敢有一丝一毫不敬。
“砰!”
他在阁楼前的雪地跪了下来,膝行几步,一言不发。
“明德,你可是为琼宇之事而来?”
阁楼之上,老祖叹了口气,幽幽而道。
“是,求老祖成全,琼宇枉死,弟子不得不来。”
明德真人俯首扣地,眼中的恨意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
他是真武剑宗的掌教没错,但想要报仇,却必须的得到阁楼之上这人的同意,因为,对方才是真武剑宗真正的顶梁之柱。
三百年了,记得当年他还是少年,跟随着上代掌教来此拜见之时,对方就是这般模样了。
而当年,他师尊也是如他现在一样,恭敬的称对方为师叔祖。
三百年过去了,对方一动不动,毫无变化,时光好似凝固一般,而他却已经垂垂老矣。
若非为了报仇,他却是半点也不想踏足此地。
“求师叔祖成全。”
明德真人再次顿首拜下。
“摆了,摆了。”
阁楼之上,老者终于幽幽一叹口气。
“去吧,你虽是我真武剑宗的掌教,但也是为人师者,为弟子报仇,我不拦你,但是”
老者的语气突然骤冷,“对方虽杀了琼宇,在这件事却是琼宇有错在先,为我派颜面,此事你不得伤及无辜,可否?”
“谢师叔祖。”
明德真人大喜,他原本以为琼玉先到一步,必会告知老者实情,而以对方的性情,也必不会许他下山,却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就同意了。
“弟子对天发誓,此去只取杨戬一人性命,却不伤及无辜。”
为防有变,他一边站起,一边连忙把手扬了起来。
“去吧。”
老者摆了摆手,却是再无言语,而明德真人也终于放下心来,稽首退下山去。
“老祖?”
琼玉终于忍不住了,明明是琼宇有错在先,老者却偏偏允许掌教真人去寻仇,这让她很不解,也与她一直接受的教导不相吻合。
老祖不是嫉恶如仇吗?
应该不至于此才对。
“你可知琼宇是明德何人?”
老祖摆了摆手,打断了琼玉的疑问,却是叹了口气,问了一句似乎完全不相干的话。
琼玉更疑惑了。
“琼宇是掌教真人的关门弟子,也是最喜爱的弟子。”
虽不解,她还是照实回答。
“错了,错了。”
老祖摇头,眼神中却多出了一分幽幽之色。
“琼宇是明德十三年前领上山来,当时已经六岁了,而老道我没有听错的话,他拜师之前,叫的是明德爸爸”
“啊,爸爸?”
琼玉捂嘴大惊。
她懂了,他终于明白了。
难怪掌教真人那般看重琼宇,明明在教中实力琼宇还足以与她相提并论,却偏偏能与她一切并称绝代天骄,享受一样的宗门待遇。
“掌教真人应该是连我也想一起杀吧?”
想到在山脚之下明德真人那一身的寒意,白衣少女唯有苦笑。
“小玉儿,你也下山去吧。”
老祖突然又幽幽道。
“我也去?”
琼玉更吃惊了。
老祖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她犯险前往?
是相助掌教,还是?
没有理会琦玉的吃惊,老祖继续道:“你去给我带一具尸体回来。”
“啊?”琼宇捂嘴。
“此去若是明德胜了,一切皆休,你可将用杨戬尸体带回于我,若是明德败了。”
老祖看向琼宇的目光却是突然变的有些忧伤。
“又当如何?”
琼玉完全没想到老祖居然会如此说,但还是脱口而问。
不知为什么,她也总觉得杨戬没有这般容易对付。
“那就将明德的尸体带回来,顺便”
老祖的眼睛闭上了,随即又猛地睁开。
“你替我带一句话给这位杨戬:十年之内,让他助你结成金丹,否者我势必亲自下山取他性命。”
说到这里,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陡然消失
但琼玉却是看明白了。
老祖不会撒谎,说到就会做到,若是杨戬胜了,十年后老祖势必会下山取他的性命。
“杨师兄对不起了,琼玉已经尽力,却依旧最多只能延缓你十年的生命。”
白衣少女不由有些伤感。
她以为老祖只是出于面子,才在掌教真人有可能的失败后留给杨戬十年的时间,至于十年之内助她结成金丹,却是怎么可能?
要知道,连掌教真人修炼了三百多年才不过筑基巅峰。
“老祖,弟子走了,你多保重。”
琼玉终究还是没有再争辩,也不敢再争辩,微微叩首,转身下了阁楼。
“唉,天神降世,福兮?祸兮?”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阁楼之上,老者已经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幽幽出神。
哪里,有一颗大星光彩夺目,并且越来越亮。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涌杀机,龙蛇起陆一千年了,天人终于降世,势必又将是一场血流成河,师尊,这可就是你说的未来星宿之劫?”
老者眼中有恐惧,但却又带着莫名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