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说要回家拿嫖资,那老鸨和林灵素一起着急,同时阻拦。
老鸨急的是王汉这路数不对,你来嫖不带钱,临了要回家拿,抵押朋友在这里等,天下哪有这等事?到时你不来,我难道要问你朋友要?人家也没嫖呀。
林灵素急的则是自己性命,乃是赵升给的偈语,和他性命攸关,故而他不敢离开王汉半步,一听王汉要走,立即阻拦,口里道:“不用麻烦,我这里帮你垫付。”
说的王汉不好意思,推脱道:“家里有家里有,我去去便回。”
林灵素则按着他,“无妨,你我不分彼此,且等我稍息。”说完灵素快速向外走,到了门外,左右看看,弯腰伸手,貌似捡了块石头之类,笑呵呵进来,在王汉面前伸手,却是好大一块金疙瘩。
立时,老鸨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反应过来后摇头,“不要,你用石头骗我。”
林灵素便不高兴,“你那只眼看这是石头?可让各位客官来评理,这是石头吗?快快放了我朋友,这些黄金拿去,也不要你找。”
如此说,自然引得周围人稀奇,灵素见状不悦,再次催促,“快快拿去,不要我可带他走了。”
老鸨没奈何,半信半疑拿过金疙瘩,还差点没拿稳,好重的说。拿到手面色惶惶,依然拉着王汉不让走,招呼身边小厮,且把金疙瘩割开看看。
开铺面的,自有分剪金银的工具铁秤,转瞬间便把金疙瘩割成两半,小厮捧着过来,禀报老母,确实是真的。
老鸨这才换了喜色,放了王汉,去抓灵素,“哎呀,这位可是活神……”
仙字未出口,灵素就吹胡子瞪眼,吓得老鸨不敢往下说。
王汉却是非要恶心林灵素,他修行人来妓馆的事情不想张扬,偏偏要他张扬,便故作神秘对老鸨道:“休要高声,在你面前的乃是当今天子钦封的国师林灵素道长,容不得你放肆!”说着还把老鸨要抓林灵素的手给挡开。
这番做,看的林灵素哭笑不得,也让玄真对王汉的评价降了个档次,心说这孩子看着精明,怎么净干傻事?他不说话老鸨也不知道,他这一说,不要一日,全东京都知道林灵素来妓馆了。
那老鸨是精明人,每日迎来送往,东京城的达官贵人几乎认了个遍,林灵素的名字哪里没听过,眼下听说是活神仙在当前,还用了一手点石成金的神法,心里又是喜来又是激动,哎呀呀地欢喜,却不敢碰灵素身体。
为何?
那修行之人,最有忌讳,平时根本不会来妓馆,就是因为妓馆污秽,既然来了,也只是吃酒吃菜,并不沾染红粉,她个妓馆老鸨,那能轻易去碰道长,坏了道长修行怎么办。
但毕竟是个生意人,还没听过灵素道长在哪家妓馆门前出现过,这番出现,传出去,自家门面不知有多大的威风。当下不敢声张,心里则是欢喜,不能和灵素道长攀亲,那便和王汉攀。能让灵素道长帮自己垫付嫖资的小官人,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王汉训斥老鸨,老鸨也不恼,笑呵呵赔礼,“掌嘴掌嘴,都是我老婆子不好,哎呀,这位小官人,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贵人。”
王汉懒得理,他只为给灵素面上抹黑,口里道:“休要问我,那些金子可够付账?”
老鸨回头,小厮赔笑回答,“够了,够了。”
王汉哼哼,“我看不仅是够,还多哩,快将多余的还与道长。”
老鸨哎呦,娇嗔,做傲娇状,要跟道长撒娇。此刻周围人来人往,灵素哪里好意思在这里纠缠,拉着王汉不由分说向外走,口里只管说,不要了,不要了,多的赏与你。
王汉还要争,却抵不过玄真也来帮忙,一起拉着他向外。
灵素老头子,手无缚鸡之力,玄真却是练家子,一身好力,硬是将王汉推至门外。那老鸨还追出来,笑道:“小官人下回还来,多出来的我记你账上,敢问小官人大名?”
王汉根本来不及回答,就被两个道士推走了。老鸨站在门口望,却是个会做生意的,招呼身边小厮,“去去,跟他后面看,我见那官人生的面善,似乎哪里见过,看看他家在何处,打探一番。”
这做法,却是东京妓馆常态,景明坊之所以红火,就是因为有这样一群精明奸猾油似鬼的人在打理。这东京的达官贵人,谁家在哪,有多少钱,家长里短,她们全部门儿清。
一般而言,妓馆的名头要响,不光是自家培养花魁,还要能拉来名气大的客人。尤其是那些大文豪,大才子,若是能给自家小姐做词一首,传唱整个东京,那便是天大的荣耀,瞬间成为东京首屈一指的妓馆。名头响了,生意自然好。
老鸨见王汉年幼,生的白净,以为他是个才子,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就算以后不是,派人打听打听也不费功夫,万一撞了个大才子呢?
却说王汉被玄真和灵素拉出景明坊,还兀自不服气哩,责怪灵素:“道长太浪费了,那么大块金,够我耍两回。”
玄真呵呵笑,“这便是王汉你执着了,灵素师兄用点石成金的法术助你脱困,乃是平白送你一场欢喜,岂能多贪。”
灵素也板着脸教训,“玄真师弟说的对,王护法,我帮你也只这一次,以后再因为嫖资不足被人拉住,贫道便要施展神法将你变没了。”
这番说调皮,让王汉和玄真同时大笑。玄真笑自然是认为灵素师兄诙谐。王汉笑则是真心开怀——这牛鼻子老道会吹呀,明明是自己提前准备了块真金,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在自己面前显摆。
也好,那就显摆吧。
笑完了王汉拱手,朝林灵素鞠躬,诚恳感谢,“多谢道长,此后当以道长为兄,从此鞍前马后,竭心尽力。”
如此说,灵素脸皮抽抽,心知王汉还自己金子是不可能了,但能收获一位金牌打手表忠心,也是不错。当下伸手扶王汉,笑呵呵道:“你我本是兄弟,合该如此。”
这里说完,那边玄真也要告辞,道:“两位且住,我便回去二仙山请示天师,询问如何应对魔君出世,但有结果,会带张师兄一并前来东京会合。”
王汉,灵素也一并拱手,告辞。
且看玄真如何做,他原地转身,从怀里掏出两张黄裱纸道符,手指一搓,迎风一抖,道符便起了火,熊熊燃烧。
这是在道符上抹了鳞粉,鳞粉燃点低,黄裱纸也是易燃品,都好理解。
玄真用燃烧的道符在自己胸前,双臂,双腿,各自一番晃悠,而后丢了道符,口里默念两句什么,而后肉眼可见,他的身体明显有些虚浮,似乎是腾空的感觉。
王汉还稀奇,那玄真再次拱拱手,口里道:“两位且住,我先去了。”说完,双腿迈开,一步便跨出丈远,两步便跳上墙头,三步人就腾空飞了,呼呼远去。
那跳跃腾挪的姿势,宛如后世电影里演的轻功,传说中的八步赶蝉,一苇渡江,草上飞,怕就是如此了。
眼见玄真消失在夜空,王汉懵逼,灵素推他还反应不过来。
同样惊奇的还有夜市上的其他人,都哇哇赞叹,说是来了活神仙,再看这边灵素和王汉的眼神,众人都稀奇,窃窃私语,说这两人是神仙的朋友,怕也不是凡人。
灵素连推王汉两把,才把王汉拉着走,眼见王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灵素呵呵笑道:“这便是赵天师传于玄真师弟的神行甲马,玄奇吗?”
王汉点头,“玄奇。”
林灵素哈哈笑,“这也玄奇?若是教于你你也会。”说完自知多言,改口道:“我这里还有更玄奇的道法,你若想学,我可教你。”
王汉口里说好,心里却明白,灵素只是见不惯自己看着玄真崇拜震惊的眼神。同时也知道,玄真能八步赶蝉一苇渡江,不是修炼了什么神法道术,秘密在于他的甲马。包括烧道符,也只是障眼法罢了,重点是那个甲马。
甲马是什么呢?为什么王汉从来没见过?
这些疑惑靠脑子笨想是想不出来的,只有把那甲马拆下来拿到手,才能知道那是什么。
当下回了小御街王汉家里,王汉让道长先睡,自己要上楼。灵素还纳闷,“此番已经四更天,还要去楼上做什么?不怕打搅你娘子美梦?”
王汉道:“我见房中亮灯,想来是娘子未睡,怕她担忧,便上去问话,道长请早些歇息。”
灵素闻言心肝儿颤,道:“那你快去快回,莫要耽误太久。”
这番话说的离谱,王汉说要跟道长同吃同睡,这道长还真以为是吃睡都在一起?装逼过头了吧。
当下生硬道:“无事,若那魔君前来,以我的功夫,二百回合内还不至于落败,道长费心了,请自行歇息。”说完既走。
王汉这一走,却把道长害惨了。那些雷电术,火球术,看着唬人,但真正威力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对付普通人没问题,可遇到命中注定的杀星,怎么样都不够看。
林灵素本是个泼皮烂仔小沙弥,偷酒喝被赶出寺院,阴差阳错得了赵升点化,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也以为神仙说的都是对的。神仙说魔君出世第一个要杀的是他,他便真信了,依着赵升的偈语,寸步不离王汉,就为求得一线生机。
王汉说要嫖他就嫖,王汉说没钱他给钱,忙活大半夜,王汉跑去跟他娘子睡了,只留自己在客房,这可怎么办?那魔君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自己在皇宫里摆他一道,依着那贼性子,肯定要来索命,眼下二师弟三师弟都不在身边,只有王汉能救,自己要怎么办?
如此想着,灵素要哭,早知道不该撒谎,事已至此也没奈何,生死就看天意了。也不多想,用木杠将门窗都顶好,关死,这才躺去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