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之中,有人的心开始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分明是一个不过见了几次面的人,却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好似不知道哪天就悄然发芽生长,再多见几面便会无法自拔。
赵常不知道自己每次见到刑巧茵时为何都会呼吸一滞。这个女人分明已经是父皇的宠姬,即便是还没有定下名分和封号,整个皇宫中的人却都知道皇帝一个月来几乎爷爷留宿公主的溧安宫,只因溧安宫那边有一个让皇帝魂牵梦萦的尤物。
这个女人,他已经不能再想再念,哪怕当年她梨花带雨的倔强落在他心中已经成了一个印记,他现在却也只能离得远远的,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被牵连,而是不想她遭遇不测。
赵常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对刑巧茵的回应,而后转过看向刑真如,道:“孤还要去面见父皇,便不陪你们兄妹二人了。告辞。”
刑巧茵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地一僵,正好落在赵常眼中,让太子的呼吸停顿了一瞬。她的眼眸之中有隐忍的痛楚一闪而过,快得让赵常以为那不过是他一时的错觉。
待太子殿下定睛看时,刑巧茵已然带上了轻浅的笑意,只是将目光移开不去看他。
刑巧茵知道,她在赵常心中的形象一直定格在六—无—错—M.{qul}{edU}.com年前那一夜,而她也必须将这个印象持续下去,这是她的任务也是她自己的选择。面对这个世上唯一愿意去怜悯她的男人,她突然有些不想去破坏了这难得的美好。就让这个假象一直继续下去,让她幻想一下还有人是会真心待她的。
刑真如在一旁安静看着,见刑巧茵的戏已经演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恭送殿下!”
赵常回神,漠然地看了刑真如一眼,点头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有种感觉,这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融洽。至少,在刑巧茵那边表现出来更多的不是敬爱,而是害怕。
方才刑真如在后背出声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刑巧茵的身体好似抖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这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妹妹对自己的兄长产生畏惧之情?!
对于刑真如,赵常从直觉上便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危险。分明是火魔宫少主,完全不需要讨好他们皇室,却依旧把妹妹送进宫来,而且还是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宠姬,然后又通过他这边给刑巧茵送去两个侍女当替身。
这个人,他究竟想要干嘛?
赵常的身影渐渐远去,刑巧茵依旧目送着他离开,眉心也慢慢皱了起来。
还有多久?
这样的日子她还能享受多久?
等赵炀出征,也许她便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太子了。这个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也会彻底消失了吧!
明明知道赵常对她的感情完全来自她六年前的那场算计,她私心里却还是希望这个梦幻泡影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就当做是给她残破的一生添加一缕温情也好……
刑真如嘴角一勾,眼中笑意渐浓,却带着些许残忍:“人都已经走远了,还在看什么?”
刑巧茵一愣,回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于这个兄长,她现在是越来越琢磨不透。好好的仙途不走,却跑来算计尘世间的皇帝。即便他当了帝王又能如何?他们的轮回只剩下如今一世,做一世的帝王然后灰飞烟灭么?
退开了些许,刑巧茵将心定了定,问道:“你带他来做什么?”
刑真如双手抱胸,耸了耸肩膀,道:“我带他来……不过是为了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刑巧茵眉心紧锁,直觉明白兄长的下一句话绝对是她不爱听的。
果然,刑真如笑得甚是亲和,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残酷:“别忘了,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刑巧茵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拉出一个笑容以掩盖住内心的苦涩,双眼定定看着刑真如。这个时候她很想把目光移开,但她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一旦露了怯,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更容易抓住她内心的脆弱,而她并不想让自己被人控制得死死的!
“……我没有忘记,不过他比较棘手。”刑巧茵与他对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
她其实不过是贪恋难得的温柔罢了,能拖延一点时间便再拖延一点。她这一生能奢望的东西太少,能守住的东西更好,如今她并不奢望能够守住什么,她只想在失去之前多享受一点而已。
她的贪心,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
刑真如笑容依旧,“哦?!我还以为你被他的真情感动,所以不打算对他出手了……原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筹谋……”
他眼光之中赤裸裸的讥讽,让刑巧茵不觉避开了目光。
虽说早已明白自己和他毫无可能,可她心中终究还是对刑真如抱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他对自己还是有丁点别样的情感,不是鄙夷,不是厌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是好的。可是……
刑巧茵定了定神,不明白自己为何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为何临了却又有了一点不应该出现的期盼。果然她当初就不应该进宫来,许是因为面对着赵常才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应该得到怜惜的,心便也不自觉的软弱了几分。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笑容中有些嘲弄,又有些轻狂,让刑真如双眼不觉微微眯起,眼眸之中忽明忽灭。
许是发现自己失态了,刑巧茵在笑过之后便立马收敛形容,正色道:“我总不能去主动勾引他吧!他对我的印象和赵炀不同,对付赵炀的办法用在他身上行不通。”
刑真如淡淡瞅着她,心中却有了一点小小的失望。
他一直在逼着刑巧茵为他做事,但又并不是真正在逼迫她委曲求全,他只是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还有没有心,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当初年幼的不屈和倔强。只要她开口,只要她反抗,他绝对不再逼迫。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看见只有刑巧茵一次一次自甘堕落,每次试图激怒他的方式都是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