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许良柱的悲鸣,和着胡万里的哽咽,都随着:眼龙的锁目,渐渐从李攸烨身边涣散而去。她默默地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阵前,用一种冷淡的眼神,望着山脚下那旌旗潦倒的混乱场面。李戎泊正被部下手忙脚乱的抬上马车,他的手臂无意识地垂在担架下方,随着士兵的动作晃来晃去。乌木乞的叫喊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怔怔地看着满天漆黑的云层,空气里的人都幻化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当担架被倾斜到一个特定的角度,他的目光不期而然与远方火光中的一个人影对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只相交了几秒,李攸烨那双冰冷的眸子,就此停留在李戎泊的脑海中。这位年轻的韩王张了张嘴,一股汹涌的血液从口中溢出,他用仅有的力气抬起一只手,努力地朝上指着,不甘心的目光随即被漆黑的布帘封进了棺木似的马车。
“他会死吗?”
“不会,不过,一年之内,他必须在床上将养!”陈越背着手,冷冷地望着下面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这已经是他底线,对付一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一件光彩的事。然而,无可厚非的是,正是他的此番决断,一瞬间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形势,重伤李戎泊,无疑是在敌人的心脏处猛扎一刀,失去主心骨的敌军短时间内若想重振旗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山下的敌营已经开始有迹象地陆续撤离。梁汉勇着实松了口气,佩服得冲陈越竖起大拇指。然而李攸烨心里却没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仰望着被浓云遮蔽的天空,预感到眼前的局势只是暂时缓解,而真正的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
颜睦气急败坏地看着韩军拔营而走,除掉李攸烨的机会千载难逢,就这样被生生错过,一怒之下追到乌木乞的马旁:“乌将军,眼下敌人受到重创,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现在撤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颜舅爷!”乌木乞大声喝断他,一挥手示意士兵继续拔营,这才低头对他面无表情道:“江家谋反的罪行已经落实,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再为区区几个灾民折损兵力,况且,”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里满是恼怒:“您没看到韩王殿下已经危在旦夕了吗?现在救活韩王才是最紧要的,其他事情,容后再说!驾!”说完,不待颜睦回应,就挥起马鞭,急急地追前头载着李戎泊的马车而去。
一干部将纷纷从后跟上,没有人顾及到颜睦。颜睦气得在原地打转,一跺脚恶狠狠道:“我早就知道,这些人根本靠不住!”
……
独眼龙的葬礼在山上举行,与死去的灾民一样,他被埋葬在后山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林里。粗陋的石块做成的:一块墓碑,上面用铁片划出墓主人的名字。直到这时,李攸烨才知道他的真实名姓:冯官宝。一个“官”字,怆然入目,让人忽然忍不住伤悲。心里有些理解,他为何,从来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冰儿已经扑在娘亲怀里哭成泪人,刚刚熟悉的人说没就没了,任谁都难以接受。
权洛颖定定地看着李攸烨所在的方向,一阵风起,将烧着的纸屑吹得漫天飞舞,所有人都拿手遮眼,只有她无动于衷地抿着嘴唇,定定瞅着前方。那里是后山的一大片坟地。她们现在站的地方是这片坟地的最边缘。坟地下面埋葬的都是灾民的尸骨。新翻的泥土混合着湿草的味道,充斥着口鼻,刺激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无法想像,这漫山遍野的一堆堆黄土,竟是半年之内积聚起来的。从坟的数量来看,她们所见到的活着的灾民,竟是全部受灾百姓中的少数,
这是权洛颖所见过的对世道最为惊悚的控诉。
也让所有人重新认识到,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是如此的艰难和悲怆。
……
李攸烨病怏怏地窝在马车上,脑袋枕在权洛颖腿上,闭着眼睛养神。马车格外颠簸,权洛颖用一只手垫着她的脑勺,防止她掉下来。另一只手掀开旁边的窗帘,看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陈越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里面载着江玉姝和拨云,为了安全起见,莫慈母女此番并没有和她们一道走。旋转的车轴因为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八只马蹄以凌乱的节奏在前头狂奔,杜庞娴熟地驾驭着马车,在不算宽阔的路面,稳稳地前进。
她们离开江阳已经有一天的路程,现在正在赶往秦国的途中。
“百姓已经如此凄惨,还要遭受朝廷毫无道义的讨伐,敢问,公道何在!天理何在!”隔着前面薄薄的一层车门,纪别秋的怒责声,已经喋喋不休地响彻了一路。权洛颖担忧地看着李攸烨,她仍闭着眼,恍若未闻。
“这也不全是朝廷的错,天底下的贪官污吏那么多,朝廷有时候难免会顾此失彼!”杜庞知道他的愤怒压抑已久,所以情绪难免激动,但又担心他的话引起李攸烨更深的自责,便在旁边稍作宽解。
“当权者如果还有一丝仁义之心,就不会派兵来围剿,把个人恩怨凌驾在天下道义之上,就算得到天下又能怎样!无道终究是无道!”纪别秋心里虽然仍然气愤难消,但回头看看车厢前飘动的布帘,也不再多言,
李攸烨向里翻了个身,侧躺,脸几乎埋进权洛颖的小腹里,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一天之前,在那片埋葬着无数冤魂的墓地的边缘,猜出她真实身份的胡万里举着平波剑,跪在她面前,正式为他身后的那群漂泊无依的衣衫褴褛的灾民请命。一天之后,她却要辞别他们,踏上北上逃亡的路程。亦或是,重夺政权的征程。这一切,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色渐晚,离驿站还有一段路程,杜庞奋力抽着马鞭,在道路上疾驰,想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
“停,停一下!”这时忽然听到车厢里传来权洛颖的喊停的声音,他匆忙间拽住缰绳,将速度减慢,使得自己的声音能透过马车行进的轰隆声,传递到车厢里面:“权姑娘,怎么了?”
“快停一下,小烨要吐了!”
杜庞赶紧将马车停在路旁。纪别秋拉开车门,就看到权洛颖扶着李攸烨出来,他跳下车,把李攸烨接下来。李攸烨一落地,就在路边剧烈呕吐起来。权洛颖急忙跳下来,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纪别秋在另一侧扶着,腾出一只手为李攸烨把脉。
“怎么了?”陈越赶着马车也停在路旁,跳下来问。
“她这几日连续生病,一直不曾养好,我看,不能再这样颠簸下去了,她身子会受不了!”纪别秋锁着眉头忧心道。
“那可怎么办?离秦国起码还要七天的路程!”杜庞一下子犯了难。
“这样,前面就是广阳县,我有个朋友在那里,我们暂且去那里住上几日,待烨儿病好,再行赶路!”纪别秋的话正合陈越心意,他看着纪别秋问道:“那个朋友信得过吗?”
“信得过,纪某以人格担保!”
“也好,待你们安顿好,我可以先行去秦国联络秦王,这样反而更快!”陈越道。
当陈越等人把一干行程安排好,李攸烨已经虚弱地倒在权洛颖身上,不剩一点力气。拨云从车上下来,拿来水囊,给李攸烨漱了漱口,又喂她喝了点水。
“权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你会离开我吗?”李攸烨伏在权洛颖肩头,迷迷糊糊地问。
“什么?”权洛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问,只把她紧紧揽在怀里,手慢慢地抚着她的背。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些,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说,我辜负了你,你的期望,你会离开我吗?”李攸烨埋头在她的肩窝,语气越来越凌乱。
“不会,别胡思乱想了,胃里还难不难受?我们上车好不好?”
“嗯!”
“小心!”当权洛颖和拨云一前一后扶着李攸烨即将登上马车的时候,另一辆马车上的江玉姝突然掀开帘子,大喊一声。
“嗖!”一道羽箭撕裂空气的声线突然钻入陈越耳膜,他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反应,羽箭穿透血肉的声音,就已经先行响起。江玉姝飞快地从车上跳下来,就看到那个人缓缓地倒在地上,背上的羽箭穿胸而过,鲜血在衣襟前浸染开来,像一朵绽放的绯色花朵。权洛颖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攸烨背上那雨点似得血红,呼吸霎那间窒住,视线难以置信地慢慢偏转,直到撞上这些血液的来源。
穿透拨云胸口的箭,在她那淡粉色的纱衣上荡出一朵靡色的花,红得让人心惊肉跳。那些血丝喷涌而出,如数洒在李攸烨的白袍上,异常惨烈。
“拨云!”权洛颖惊叫一声,扑上去抱住即将倒地的她,捂着嘴,眼泪却夺眶而出。她奋不顾身扑向李攸烨的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你,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陈越朝旁边那动了一下的草丛疾步追去。纪别秋本想过去查看拨云的伤势,但在看到她身下那以极快速度扩展的血泊时,无奈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杜庞扶着从震惊中醒来摇摇晃晃的李攸烨,走到拨云身边,蹲下身来。
无声的沉默过后,李攸烨看着她,声音里出奇得冷漠:“你何必如此!”
权洛颖不相信似的抬头看她,难以接受,这竟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在别人舍命救她以后,她竟能如此淡漠。然而拨云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这是……我……应得的!”她喑哑着嗓子:“我知道你们,早已经,发现,我的身份,只是没有,拆穿我……”一股腥甜从她口中溢出,李攸烨别开脸,紧紧抿着嘴,眼里有泪光充盈:“你很聪明,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过你,曾经一度当你是值得交心的朋友!”
直到她的行踪一再暴露,暗中向江衍通求救兵一事,也被李攸熔提前知晓,并精心策划了那场请君入瓮的好戏开始,她才真正怀疑身边出了奸细。
“对不起……对不起!”拨云的泪顺着脸颊而流,冲淡了嘴角的血红,声音悲伤:“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你的朋友!”
“不必了,你已经不配!”李攸烨冷漠地站起身来,借着杜庞搀扶一步一步往马车走去。
“你还有没有心,她已经快死了,替你死的,你怎么能这样!”权洛颖看着李攸烨决绝的背影,泪水沿着眼角止不住地滑落。李攸烨红着眼眶转过身来:“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你现在才发现后悔了吗?”
“小颖,别……别这样,都是,我的错!”拨云咽了咽喉咙:“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是齐王,派来的奸细,一直出卖你们……”血液已经阻塞了她的口鼻,她脸色惨白几乎无法呼吸。她的身子佝偻成一团,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她仿佛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即将包裹她的亿万年的冰冷与荒芜。
“别说了,别说了!”权洛颖摇着头,把她紧紧搂向怀里。
拨云脸贴在她胸口上,泪水模糊了眼睛,混着血水弄脏了她的蓝雾,她想抬起手为她拂净,却发现手上已经沾满血污。她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放弃了这个打算。
“小颖,你知道吗?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杀伐,没有勾心斗角,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温暖,你的五十万两银票,我今生还不了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把她完整地留给你!”她的低咛越来越轻,最后已经化为无声张合的嘴型,权洛颖把耳朵凑过去,那双时而含嗔,时而含怒,时而含喜,时而含谑的眼睛,就此凝滞在这段未完的时光中,再也写不进任何迷人眷恋的故事。
李攸烨缓缓闭上眼睛,记起绕枝亭上与她初识的场景。那娇然婉转的笑声,心慌意乱的琴音,都随着这眉间凝愁的女子的远逝,一并戛然而止。绝世霓裳羽衣舞,世间从此难再举。如果不是陈越在李戎泊桌案上翻到她的书信,李攸烨真想带她去见见上官凝,可惜,这一切,如今只能是遗憾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美好,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破碎。
权洛颖握着拨云的手,把她艰难地托起来。
“你要去哪里?”李攸烨急道。
“我要送她去归岛,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让她容身的地方!”
“你在怪我?”
“没有!”
“你撒谎,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权洛颖没有回答,抱着拨云往远处走去。走至江玉姝身边的时候,她顿了顿:“记住我说的话,好好看着她!”说完,打开隐身镜消失在众人眼前。江玉姝先是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当确定她真的消失时,所有的难以置信又都化为平静。
她走到哆嗦着唇角,捂着胸口,极力忍着哭声溢出,却已经泪流满面的李攸烨面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笨蛋,她只是回去查一些事情,查清了就会回来的!”
“呜,可我现在生病了呀……”
“不是还有我吗!好了好了,不哭了!小烨儿最乖了!”
黑云蔽天,浓烈之夜。金月落入云彀,隐去一切光芒。檐角的飞禽走兽被吞噬于黑暗中,朱粉红墙上投射着宫灯的一点点光亮。于今夜在宫中值更的侍者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慈和宫还是如往日一般安静。
与往日不同的是,宫外多了很多“执勤”的侍卫。而能自由进出宫门的,换成了那些本不属于慈和宫的人。
李攸熔心事重重地绕着宫墙而走,张鹤人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挑着灯笼跟随,一句话不敢多说。他们已经在慈和宫外徘徊了将近一个时辰,惠太妃也进去了一个时辰,他在心里焦灼,然而却不敢踏入一步,那及膝的门坎此时就像横亘在眼前的千丈高山,将他阻挡在门外。
慈和殿中。一个穿着暗青色裙裾的妇人端坐在那里,裙裾上那精美的白色牡丹朵朵绽放,将她的气质衬得雍容而高贵。江后瞥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倦怠,便自顾自说道:“惠太妃如果还没有想起来找哀家什么事,可以想到了再来!”
“你何必明知故问!”惠太妃冷冷地看着她:“你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何必再负隅顽抗,交出鹰符,对大家都好!”
“我已经说过,鹰符不在我这里,交与不交,都不是我说了算,你又何必再问!”江后从御座上站起身来:“如果是攸熔让你来的,你大可推说,让他自己来问哀家要,看他要的来还是要不来!”说完,走下御阶,就着眼娘挑开的帘子,朝着内殿移步而去。
“江姿栩!”惠太妃嚯的站起身来,冲着江后的背影冷喝。那披着宽大凤袍的身姿蓦地滞住,回过头来:“惠太妃还有什么事?”
“你好,你很好!”惠太妃忽然嗤笑着望着她,慢慢走近,眼里满是讽刺:“你果然是风华绝代,容颜不老,难怪安载最后都不敢高攀你了!”
江后平静地望着她:“你说完了没有?”
“呵呵!当然没有!”惠太妃绕着她环视一周,眼神更加讽刺:“不过,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端庄威严的太皇太后,私下竟和自己的亲孙子做出苟且之事!罔顾人伦纲常,简直不知羞耻!”
江后目光骤然冰冷,胸襟起伏,恼怒地看着她:“桑惠,哀家已经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挑战哀家的底线,在这里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呵!”惠太妃冷笑道:“是谁在夜里把自己的孙儿留在自己的寝宫,同塌而眠,直到第二天早上?”
“你派人监视哀家?”江后冷冷地盯着她。
“说什么监视,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怎么,我说中你的不堪了?你坐不住了吗!”
“你!”江后绷着面容,看着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得逞般的笑容,胸口积聚的怒气,在体内翻涌:“哀家不想跟你争论,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你已经将戎淀父子赶尽杀绝,现在,你们连泊儿都不放过,姓江的,你未免太狠心了罢!”
“戎淀那件事,我给过他机会,但他最终没有回头,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好一个与人无尤,如果不是你设局构陷,他怎么会一步一步陷入你的圈套!”惠太妃越来越激动,一双沧桑的眼睛变得通红,她极力保持平静地口吻:“如果泊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随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大殿。
在她离开后,燕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过去搀扶江后,江后挥挥手示意不用,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扶着额头,神情疲惫。燕娘一面心疼她,一面气愤难平:“实在太过分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那样的事,亏她能想得出来!太皇太后,您千万别恼,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江后闻言,抬起头来,招招手示意她也坐下:“哀家没事,你也不用在意!”
“奴才担心她拿这当是非,与人造谣,败坏太皇太后的清誉!”雷豹走过来,忧心忡忡道。
“这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必会落井下石,但是她不会!”江后平静道。
“这是何故?”燕娘和雷豹听不大明白。
“她恨哀家所以处处针对哀家,但是这件事牵扯到烨儿,她不忍心!”
燕娘和雷豹闻言,面面相觑一阵儿,然后又一齐看向江后。
江后叹息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上的图案一直没有变过,仍然是安载最喜欢的白牡丹!”
燕娘恍然大悟:“您是说因为皇上长得很像盛宗,所以惠太妃才……”
江后阖了阖眼,充满倦意的眼神,投向殿外。漆黑的夜,不知为多少人举行过死亡的祭奠,那些死去的人,究竟去了哪里?他们是否还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存活,并向这尘世放出无形的线,继续与生者牵连。所以,才让这黑夜才永无尽头。
是否只有无情无欲,才真能够做到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