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再没向冷茗曦提过这件事，因为我知道，她既然有心隐瞒，自然不会告诉我真相。我偷偷检查过她的床好多次，就是再没见到那个机关，那个洞也像凭空消失般，不留痕迹。可是我断定，倪洁和之前几个丫鬟的死跟洞里那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一定有关，因为我曾迷迷糊糊听到她在呢喃：“喝你的血，喝你的血……”而死的那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全身苍白，没有一滴血。
冷茗曦待我很好，我能感受到她的真诚，也对她心存感激，只是心中始终有个疙瘩，也许是因为那件事吧。
时间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着，我规规矩矩地伺候冷茗曦，没有再去找那个隐蔽的洞。眉如柳见了我，始终没好脸色给我看，最常做的动作就是抬头斜视和冷眼扫视，每天跟我说话不超过五句，就算说了，也都是些讥讽的话。我已经对她的冷漠习以为常，念在曾经主仆一场，她讥讽我的时候，我从不顶嘴。
小菡还是老样子，在别人面前说话不敢大声，毕恭毕敬，只有在我面前才有一点小孩子气，会撒娇，会胡闹，会哭泣。我早把她当妹妹一样宠着，别人欺负她，我就保护她。吉妈妈因为冷茗曦的缘故，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见了面也不是凶巴巴，至少有点微笑了。但我还是讨厌她，她身上浓烈的胭脂味让我觉得恶心，尤其是她笑起来时，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像一块肉饼。
至于王进，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也许是我前世欠他很多钱，今世他一见到我，脸上就写着“你欠我钱”四个字，臭气薰天。我偶尔还是会戏弄他，每次他都被我整得灰头灰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打仗回来呢。
自从出了“猫杀”事件，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在青楼树敌，便故意去跟曾翡处理好关系。刚开始，她一副“我是好人，你这个坏人不要靠近我”的样子，后来，我送给她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她慢慢不排斥我。只是她收了礼物还一脸臭臭的样子，让我很反感。虽然知道她可能是陷害我的人，但是我有点想感谢她，要不是她设计这么一出，我怎么能看清眉如柳的真面目，又怎么能跟了冷茗曦这么好的人。所以，我也不想跟她计较什么，只要她以后不再犯就好了。
我望着镜中日渐美艳的容颜，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自己能有一副好皮囊，这事所有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我也不例外，忧的是这幅容貌恐怕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我的担忧果真变成现实。
******
“你有没有听说暗魅阁最近杀的人越来越多了？连尚书府的人都杀了呢，尚书大人上奏朝廷请皇上歼灭暗魅阁，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暗魅阁岂是他们说能歼灭就歼灭的？我看那尚书大人是狗急了跳墙，怕暗魅阁暗杀自己，才出此下策的。”
“对啊，皇上要是能歼灭暗魅阁早就歼灭了，暗魅阁那么厉害，估计皇上也动不了。”
“哈哈，我倒希望暗魅阁把尚书大人给暗杀了，免得他祸害百姓。”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之人听到了怎么办？”
“听见就听见，我问心无愧。”
两个嫖客的谈话恰好被我听到，我端着盘子路过他们身边，他们的声音随着步子的走远，越来越小。
我没有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好奇暗魅阁到底是什么，听他们说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这样想着，我一个没留神，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
我低头道歉，然后蹲下来收拾翻落在地的茶壶和点心。
“你出门不带眼睛的吗？还是瞎啦？”
这充满讥讽的声音我一听便知道是谁，我把东西重新放回端盘上，然后直起身，抬头：“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不小心撞到眉姑娘了。”
“你个小贱……”眉如柳正欲发作，站在她旁边的王员外开口了：“这位小美人是谁？新来的姑娘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有一个人，便向他望去。他长相一般，人很高，但很胖，所以看上去不显高。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摸了油的头发是什么样子，今天一见他，我总算知道了，就像打了蜡的地板，油光发亮。他见我看着自己，色眯眯的眼睛里写满赤裸裸的暧昧，这种眼神，是嫖客见了姑娘的眼神。
我厌恶地把视线移开，再多看他一眼，我就觉得自己会吐出来。可是我感觉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
眉如柳察觉到他对我的兴趣，便抱着他的胳膊，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恶毒：“一个丫鬟而已，还是个讨人厌的丫鬟。”
他若有所思道：“哦？”
“员外，你莫不是看上她了吧？那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她嘟着嘴甩开他的手，那样子倒像是小媳妇受了气。王员外见美人生气，一手搂过她的细腰，忙着哄道：“眉儿，我怎么会看上一个丫鬟呢？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
只见眉如柳得意一笑，顺着他放在自己细腰上的手，重新回到他怀中。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身子像没骨头，酥在他身上，一双媚眼暗送秋波，柔声道：“你好坏啊。”她用手怕打他胸膛，在我看来，她像是在拍棉花，那么柔软无力。王员外没人在怀，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也没再理会我，搂着美人便朝房间走去。
我朝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翻个白眼，然后离开了。
******
“小菡，你快来看看我给你买的胭脂。”
我拿着刚上街买到的胭脂，一边叫着一边推门而入。我进门后才发现小菡不在房内，心里纳闷地想：方才出去时还在，怎么才一柱香的功夫就不见了？
我把胭脂放桌上，正想离开，突然有一块布捂住我嘴巴，我反抗了几下最终无力倒下，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浴桶里，周围站着几个丫鬟，她们分别拿着香精、花瓣、毛巾和水瓢在帮我洗澡。我往下一看，自己果然是一丝不挂。
“我怎么在这？你们干嘛帮我洗澡？”
说实话，我从未跟别人一起洗过澡，更不用说是像现在这样让别人帮自己洗澡了，真的很别扭。
我扭着身子想站起来，她们用手压下我的身子，面无表情道：“别动。”
我的力气没有她们大，自然也不再抵抗了，乖乖地让她们洗。洗完后，她们为我穿上白色裹胸上装，下笼一条水蓝色纱裙，腰间系着丝绸镶钻腰带，外罩一件水蓝色薄衣纱，脖子上还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项坠贴在外露酥胸的乳沟中，散着迷离的光。
衣服换好后，她们又把我按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开始在我的头发上动工程。这期间，无论我问多少话，她们都没有回一句，我都以为自己在跟哑巴说话了。就在我被她们弄得头晕脑胀时，她们的手离开我的脑袋，我渐渐看清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脸上略施粉黛，褪去了以前的青涩稚嫩，竟生出几丝妩媚，让人移不开眼。眸子如染上了天山上的雪，最是纯净，不沾尘埃。那红润小巧的嘴唇配上玲珑的下巴，简直是完美。而头上梳着别致的流云髻，云髻里插着蜜花色水晶发簪，其余发丝垂直身后，飘然若仙。
不一会儿，她们迅速退出房间，我正想离开，吉妈妈推门而入，一双眼睛不停在我身上打转，放着精光。“啧啧，真不错，这么一打扮，倒比冷茗曦还要美上几分。”
她像审视货物一样围着我转，“没想到你一个柴房丫头长大后竟出落得如此美丽，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真是宝物啊。”
我嗤笑一声，心想：以前你对我看都懒得看，自然不会注意我的容貌长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