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马车,一夜无话。
第二天,无尘他们的朝食自然还是李清婉亲自动的手,清粥配小菜,很简单。
阿灼依然不请自来,与李清婉表现的很熟络。
显然在狭小的空间里与丑女人同榻而眠的无尘公子心情还不赖,对着阿灼的桃花脸也没有表现的特别冷淡。
只是没想到朝食还没有用完,他们又迎来的一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文远怀。
看着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着朝食的无尘公子他们,他温润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无尘公子,在下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一张口,便可以听出浓浓的火药味儿。
无尘公子一只细致修长的手端着白瓷碗,一手拿着银箸,即使环境很简陋,却依然不落他谪仙的脱尘气质。
慢慢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再慢慢地咽下,“文公子,若是该说之话,说说也无妨,若是不当说的话,不说也罢。”
文远怀气结,什么是该说的话,什么是不该说的,若是不想听他说话便直说,何必如此的拐弯抹角!
“无尘公子,兵士们统一使用火头军煮的饭食,就连在下与裘大人都不例外,无尘公子这样,似乎不好!”眼神落到食案上的清粥小菜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想要告诉无尘,别人吃什么,你也应该吃什么,搞什么特殊。
无尘公子自然是不吃他这一套的,“文公子此言差矣,我等又不是大祈使臣,不必遵守使团的规矩!若是文公子以及文公子手下的兵士若是抵挡不住这里的诱惑,不妨给自己换个厨子吧!”
轻飘飘的话语,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把文远怀气得不轻。
“呵呵……”笑出声的是阿灼。
众人的目光都向他射去,尤以文远怀的目光最为犀利。
“文大人。无尘公子说的有理,吃的好了,兵士也有气力赶路,文大人还是换了厨子吧。”阿灼的身份在那里,文远怀心中有气,却也不能对他发作。
气冲冲地来了,又气冲冲地走。文远怀心中暗恨,那个半男不女的竟然与无尘沆瀣一气。真真是蛇鼠一窝!
在上路的时候,有点儿心思的人都能看出队伍的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文远怀带领的大祈使团走在前面,阿灼带领的昱国使团跟在后面,最后才是无尘公子的两辆马车。
“公子,文远怀也太小心眼儿了,怎地连护卫的兵士都撤走了!”李清婉掀着车帘向外看去,嘴里抱怨道。
无尘手里拿着一卷书,头也不抬地回李清婉,“这样更好,若是遇到劫匪。我们也好撇清关系。”
李清婉讶然,没想到无尘公子还有这样的想法。
跟在人家的队伍后面,就算是遭遇了劫匪,哪里又能撇的清关系,李清婉觉得无尘有些想当然。
“李清。给本公子读书吧。在马车里看书,着实是费眼力啊。”无尘把书卷扔到李清婉身边。
李清婉无语,你看书费眼力,我读书就不用看了?就不费眼力了?
无奈,人家是公子,她是小厮,除了遵从,还能怎样?
朗朗的读书声从马车里传出来,传进了前面一辆马车里,马车里一身暗灰色袍子的阿灼脸上满是艳羡。
他手里抚着一个巴掌大的,木雕的,已经掉了漆的木马,眼里突然聚集了一汪泪水,“你走过的路,阿灼也走过了……”
文远怀例行队伍检查,走到队伍最尾的时候,听到有朗朗读书声,心中纳罕,问身边的兵士,“谁在读书?”
“回大人,声音是从无尘公子的马车里传出来的,应该是无尘公子身边的那个丑少年!”兵士恭恭敬敬的回答。
文远怀有些呆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坑洼的脸,可是很快,那张脸便被一个温柔的少女的脸代替……
“嘶……”文远怀痛呼出生,手扶上自己的额头。
“大人,你没事吧?”身边的兵士关切的问。
那兵士没有控制好音量,附近的兵士都听到了他的话,不自觉地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回身去看文远怀。
这样,长长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裘茂策马赶过来,见文远怀面色煞白,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整个坐在马上摇摇欲坠。
在几个兵士的帮助下,把文远怀从马上弄了下来,有眼色的兵士已经唤来了随行的大夫。
大夫皱着眉头仔细地把了脉,好半晌才松开手,对着裘茂摇了摇头,“大人,小人无能……”
谁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告诉裘茂他治不好文远怀的病啊。
裘茂大急,他是个武将,打打杀杀还行,遇到这样细致的事情他就无可奈何了。
“大人,现下离京都还不远,不若把文大人送回京都吧。”说话的是裘茂身边的一个兵士。
一个出了主意,其他的兵士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出起了主意。
“大人,无尘公子医术了得,不若让无尘公子来给文大人诊一诊。”有人提议。
裘茂听了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快去,请无尘公子过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唤住了那个已经往后跑的兵士,“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你们看好文大人。”
无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让一个普通的兵士去请,岂不是小看了无尘公子。
裘茂急慌慌地走到距离无尘公子马车两米远距离的时候,一支壮实的手臂便伸了归来,阻住了他的路。
“裘大人有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充当车夫的戟。
大大的斗笠盖在头上,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沉沉的身影让人生畏。
“文大人突然不好,想请无尘公子去看看。”裘茂也不在意戟的无礼,只想着请无尘公子。
戟还没有说话,马车里便传出了无尘公子懒懒的声音,“裘大人去后面的马车唤白玉去吧,他曾经给文公子看过病。”
裘茂得了指示,颠颠地去了后面的马车。
白玉没有推辞,忙忙地跟着裘茂去看文远怀。
细致地把了脉,白玉的心沉了下来,他有心给文远怀扎上几针,但是随军的大夫就在身边,生怕他看出什么来,只能暂时收起了这个心思。
“给文大人煎一副安眠的药剂便可,文大人睡上一觉就好了。”等文远怀睡着了,周围也没有那么多人围着的时候,他才好下手啊。
裘茂和那随军的大夫听了白玉的话,忙按着他的吩咐行动了。几个人合力把文远怀搬到了马车上,又开始支灶熬药。
白玉则趁着这个时间偷偷地溜了回来。
李清婉正掀着车帘看外面的情况,就见白玉急慌慌地走了回来,赶紧问道,“白兄,文公子的情况如何了?会不会耽误行程?”
“李清,你下来,我有话与你说。”白玉不接她的话,招手示意她下来说话。
白玉的面色有些凝重,李清婉心知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便也不耽搁,“公子,我去与白玉说几句话。”
给无尘报了备,便跳下马车,携着白玉走到一旁无人处。
“李清,你做好准备,我之前施的针好像没什么效果了。”白玉道。
事情有些远了,李清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玉便提醒道:“失去记忆。”
李清婉恍然,“白兄,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人给他诊治过了?”
李清婉也有些着急,若是在这个档口文远怀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说不定又要纠缠她了,真真是烦不胜烦。
这是在怀疑他的医术吗?白玉心里有些堵,但也知道现下不是多想的时候,“这个文公子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强大,意志坚定,只怕不是别人给他诊治过了,而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白玉没说,这样的情况更加麻烦,他能想起来一次,便能想起来第二次,他在给他施针,只怕效果也不会太大了。
但是,也总要试一试才能甘心啊。
“李清,我寻了机会在给他施上几针。你这些天就好好的待着,无事不要与文公子接触。”白玉交代。
李清婉会意,对着白玉点了点头,便心事重重地回了马车。
马车里,无尘公子好整以暇地躺在矮榻上,细致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矮榻,发出“啪啪”地声音。
这声音好似是一曲清心曲,李清婉听着听着便觉得自己的心也平静了不少。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他想起来了又能如何,她就死撑着不承认她是李清婉,他还能扒了她的衣服辨认不成。
再者,他已经娶妻,还要心心念念地想着旁的女人似乎也不好,若他是个知事懂理的,便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事实上,白玉与李清婉都白担心了,文远怀醒来之后与之前无意,对着无尘公子的时候还是没甚好脸色,对李清婉也没有多热切。
这让李清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白玉本还想着有备无患,不管他想没想起来,都再给他补上几针的,奈何从那次突然头痛开始,那个随军的大夫便寸步不离文远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