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盘坐于木排上,抽空看了眼时间。
下午五点四十。
她的小船正位于一处平静河面上,与这片桃花林不期而遇。
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只是现在并非春季,见不到碧浅深红、如火如荼的盛景。
此时的桃树叶子没了精神,耀人的光泽是一点点的褪去了,斑驳的黄点在一点一点的扩大,树头也是一齐的往下耷拉着,像要枯死一般。
前方是一道由峭壁构成的屏障,山壁中有一个仅容一人躬身通过的洞口。
这也许是河流的出山口。慕雅如是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洞口的另一端很可能会形成冲击平原,有村落也说不定。重返文明世界则意味着她这趟旅程走向终点,怎么能不让人心驰神往呢?
慕雅坐在小舟上,用两根木头充当桨,控制着小舟驶进山洞。
山洞不算高,潮湿幽暗。“嘀嗒,嘀嗒……”滴水声掺杂着划水声,莫名让人产生一种阴冷的心理作用。
几分钟后,慕雅看到前方有光亮。
出口!
慕雅大喜过望。她使劲荡起双桨,加速行进,小船儿推开波浪,驶出隧道。
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看着眼前的景象,慕雅心潮澎湃,那是一种言语难以描述的感动和……成就感。
阔别人群不过半日,她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慕雅从不知道,每天上课,吃饭,回宿舍,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原来是那样美好。她开始想念了。
她下了小舟,下意识地将小舟绑在岸边,用水草盖上。
面前种植着一大片水稻,长相喜人。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将植株压弯了腰,一晃一晃的,仿佛在向人点头致意。凉风习习,稻浪翻滚,宛如金色海洋。
慕雅却觉得这村庄有些违和,好像缺了点什么。
对了,是人!
这分明是收获的季节,天色也不算晚,田间地头却一个人也没有。
她家在农村,到了稻子成熟的季节,爷爷都会忙到很晚。还要在稻场旁边用稻草搭个棚子,晚上就睡在里面,看稻子。
黑夜对小时候的她是充满神秘感的,晚上能够睡在外面那该多刺激啊。她和哥哥最喜欢出去寻他,躺在他的草棚里体验一把,还会在草垛里追迷藏,被稻草扎得身上发痒。
四通八达的小路将田地分隔,通向尽头的屋舍。慕雅埋下心底的疑惑,顺着最右边的小径,走向一户与其他房屋相距较远的人家。
是现在农村都很少见的老式房屋。墙由黄泥砌成,房顶斜铺着茅草。面积不大,从正面来看,木门在房子长度四分之三的位置(从左往右),门的左右分别是两扇和一扇窗户。最右边的窗户前栽了一棵桃树。屋前的区域左侧有一口水井,旁边随意堆放着些农具杂物。
慕雅贴着门仔细听了听,没怎么听见动静。
“扣扣扣……“
“请问有人在么?”无人应答。
“扣扣扣……”
“你好?”依旧没有回应。
“难道这里没有人住么?”慕雅嘟囔。准备去下一家试试。
突然,“吱啦”的一声,门向两边展开。
慕雅被吓了一哆嗦。开门的是一身着布衣、枯瘦干瘪的老婆婆。头发稀疏霜白,隐约可见有着褐色斑点的头皮。她满脸沟壑,躬着腰,手里拄着根拐杖。拄拐杖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
说实话,这老人家长得挺吓人的。她用那双耷拉下来、混浊如搅拌的河水的眼睛盯住慕雅,打量着她。自上而下,从里到外。
慕雅被她盯的头皮发麻,全身僵硬。老婆婆的视线如同蛇蚓一般,粘在她的身上,冰冷而诡异。她又想起了那次被游戏“恐怖奶奶”支配的恐惧。
慕雅壮着胆子开口:“老人家,请问。”
“这里不欢迎你……快走……”
这里是哪里。慕雅默默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老人的声音粗嘎嘶哑,像拉破的风箱,语气缓慢且毫无起伏。慕雅还注意到她嘴里的牙齿已经掉落大半,不禁想起自己的奶奶。
她是留守儿童,是爷爷奶奶将她带大。可以说,爷爷奶奶是比她父母更亲近的存在。只是奶奶年前得了脑癌,一病不起。饱受病痛和化疗折磨的她也是这副枯槁的形象。想到这里,慕雅的那点不适顿时烟消云散了。
“婆婆,我非本地人士,意外流落此处。现下天色已晚,山寒路远,可否借宿一宿?就一宿!我保证,明早就启程离开!”慕雅伸出一根手指,眼神真挚。
第一眼见到这个老人,她就观察到她身上穿着古装,有预感自己拿到的是古代种田剧本。今天遭遇的意外一茬接着一茬。她表示已经习惯了,内心毫无波动。
老人闻言,像老旧生锈的机器一样,略微动了动脖子,看向远方。
慕色四合,万物的轮廓渐渐模糊,进入妖魔鬼怪和人类共处时刻。
田野尽头的屋舍依次亮起暗红灯光。
来不及了。
这少女不知为何生气薄弱,或许……
老人深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转身道:“进来吧……“
“欸!”慕雅连忙跟上,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