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按照文家村的习俗,村里如果有人去世,是要在三天后入土的。而在这三天内,是亲人过来悼念的时间,不知道这个规矩是怎么传下来的。可能是对往生者的怀念和对当世人的安慰。
这三天,文吴心里的痛楚真是难以言明。他很难受,但是他心里也明白,爸爸是真的离开他了,再怎么哭泣也不能让爸爸复活。他也看到了奶奶的难过,所以他必须坚强。他认识到了自己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自己不能垮下去。爸爸去世了,现在的他需要用自己的坚强撑起家,撑起奶奶的心理支柱,奶奶需要他的坚强来愈合丧子之痛,毕竟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痛的呢?文吴明白奶奶年事已高,岁月的残忍让奶奶经历了太多伤痛,这一次,他要让奶奶以后更加安实惬意的过以后的生活。
三天的时间,家里也稀稀落落的来了几个人。之所以人少,一部分原因是文吴家里确实没多少亲人也没和外人有过太多的交集。爷爷年轻时去外面谋生,爸爸也在十几岁被爷爷带去外面,姑姑已经出嫁,并且育有一儿一女,姑父也是整日在外奔波。这次姑父也回来了。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文吴家里不太富裕,别人从他家里得不到东西干嘛要和他们交集太多呢?
社会还是很现实的,换句话说,人还是很现实的。
可是文吴的这几个兄弟不是那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利益的掺杂。这就是兄弟!这些天,他们之间的家人也有反对,不让他们参与这些事,农村人是很迷信的,认为这不吉利。可是,他们还是不顾家人反对,过来帮文吴。他们知道,让文吴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是太残忍了,他们要替自己的老大哥分担一些。
他们现在在庭院里,帮忙布置灵堂,今天文吴的爸爸就要入土了,他们几个人从各自家里带了了板凳之类的东西,他们把自己所能做的都尽力去做了。因为他们想竭尽所能帮文吴一下,好让文吴能减轻一些负担。
其中一个兄弟的奶奶也来了,如果在村里按照辈分,文吴的爸爸恐怕也要喊她一声奶奶。她是村里的一个神婆,平日为人很好,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村里无论红白喜事,都需要她来的。
老奶奶带了村里几个年轻人,他们每人拿了几张黄纸放在门口,面带惋惜的表情。老人家看了看几个人忙着布置灵堂,暗自点了点头,这些孩子,这是长大了。然后老人家就向屋里走去。在老人家的带领下,几个人向屋里走去。当她看到一身重孝文吴跪在那里,心里的可怜更加强烈了“孩子还那么小就遭遇了这么多,唉,都是命啊。要是不被这些给吓到了,这孩子日后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
老人家转头看向里屋奶奶则神情恍惚的在床上躺着,姑姑坐在陪伴着奶奶。老人家带领几个人走到屋里向文吴爸爸鞠了一躬,那边文吴看到来人悼念了就还了四个响头。之后老人家向奶奶走去,走到床边,拉着奶奶的手说:
“小文儿他奶奶,你咋了这是,可要保重身体啊,人死如灯灭,他命中有这一劫,反倒是你,大林要看到你这样他能安心吗?”
大林是文吴爸爸的小名,一般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叫得出来。奶奶看到老人家来了,慌忙要坐起来。可是奶奶这些天悲伤过度加上年事已高身体也很虚弱,老人家和姑姑连忙把奶奶扶起来。
:“唉,就是老了,大婶子你来了......你看看,这个家都快不成家了......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这老天爷啊......”
奶奶说着说着又失声痛哭起来,文吴跪在那里听到奶奶的声音转头看向奶奶,奶奶的哭声,像一根根针扎在文吴心上。可是,文吴只有心疼,他不能哭,他要坚强,他必须坚强。
“好了,小文儿他奶奶,别哭了,你大孙子不还在呢!他也不小了,家里的事他也能操持了,这不还有燕儿呢,你闺女可是有名的孝顺,你说这日子咋咋不能过了,你也别哭了,你再哭你的孙子还有闺女怎么办你说,你也恁大年纪了,啥没见过是不。该吃吃,事情发生了,你整天哭哭啼啼也不能把你儿变回来。你孙子不用担心他,苦他是肯定要受,可是你看看咱村里那几个小家伙,有他几个你还不放心吗?”
奶奶侧身看看了直身跪在那的文吴,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几个忙碌的身影,心里安定了不少。
“燕儿,扶我起来,我要俺儿安心的走,让俺孙儿别为我担心。”
在姑姑的搀扶下奶奶下床了,奶奶轻轻推开一直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向文吴走去。
“小文儿,别一直跪着了,现在也没多少人来了,你还小,受不了,奶奶饿了,给奶奶做点吃的去吧。”
文吴抬头看了看奶奶,从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文吴看到了坚强,心里好受不少,然后对着爸爸的棺材磕了四个头,起身向厨房走去。路过兄弟几个身边的时候,文吴给了他们几个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兄弟几个看到文吴的表情先是诧异,不过他们心里轻松了不少,这个笑容虽然惨淡,但是让他们看到了文吴的坚强。
文吴走进厨房后开始忙碌起来,这做饭文吴可是擅长的。奶奶在文吴出屋后也走了出来,好几天来,奶奶没有下床了,外面的阳光虽然有家里的大榆树遮挡了一部分,可是奶奶仍然眼前一黑,差点跌倒。振威看到奶奶出来差点倒下,赶紧上前扶住了奶奶,几个人也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聚了过来。
“奶奶,您小心点,没事吧。”
几个人围在奶奶身边,厨房中的文吴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慌忙跑了过来。奶奶睁开眼睛,停了一会儿,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
奶奶看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孩子自己站起说:
“小文儿,我没事,只是好久没见太阳了,你去做饭吧。”
文吴停了奶奶的话,还是不怎么放心,直到奶奶摆了摆手,文吴才迁延顾步的走向厨房。
看到文吴走了,奶奶的目光落在一下身边的这些满头大汗孩子身上,不停的点头:
“孩子们,恁这几天忙坏了,小文儿能认识你们,是他的福气,恁这几天给俺文家做的一切,我都记心上了,等小文儿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谢谢了,谢谢了......”
奶奶说着说着眼中又噙满了泪花。几个人慌忙说道:
“奶奶,您这就是见外了,您也知道,俺们兄弟几个是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平时文哥也没少照顾俺们,这点是俺们力所能及的,俺们可承担不起啊,奶奶,您也别哭了,叔叔走了,以后俺们就是您的孙子,俺们会常来看您的,放心吧。”
奶奶擦了擦泪水,点头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
“奶奶,您先让姑姑陪您一下,俺们几个这些一会儿就忙好了。”
奶奶又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文吴就端着热乎乎的面条出来了,姑姑给奶奶搬了桌子和板凳,文吴把面条放在桌子上,就又跑回厨房,端出来两个菜。
文吴蹲在奶奶面前,端起面条,拿筷子抄起,放在嘴边吹了吹就往奶奶嘴上送。奶奶不好意思的向旁边推了推,并说:
“小文儿,别这样,我又不是不能动了,我自己能吃。”
奶奶说着要从文吴手里拿过筷子,文吴执拗的不给奶奶筷子:
“奶奶,您养我那么大了,孙儿还没有真正照顾过您,今天,我就喂您一顿,您就吃吧。嘿嘿,好吧。”
奶奶看了看文吴,其他几个兄弟擦了擦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向着看了一眼。
奶奶突然老泪纵横,不过这是幸福的泪水。文吴再次把面条送到奶奶嘴边,奶奶张口吃了下去,奶奶吃下去的瞬间,文吴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