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早晨,蒙蒙亮的天空氤氲着湿湿的雾气,月亮不舍的挂在树腰,乡下的一切一切都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远处偶尔传来两三声冗长的鸡鸣,之后不知谁家传来木门推开的吱呀作响,随之而来的是几声狗扯链条的呼啦声…………
就这样新的一天开始了。
庭院中的榆树下,文吴赤膊不停的挥舞着手里的锄头,额前微微渗出的汗珠在脸庞上划出了一条条湿漉漉的痕迹。在他的脚下,一方新开垦的土地向外翻着金黄色的土壤。文吴继续翻了一会儿土,然后放下锄头走向一边,用胳膊擦了擦脸庞上的汗水。他不是累了,是以前受的伤在他用力过猛触动了伤口,文吴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他走向家里的那口拉井,拿起石板上的瓷碗弯腰接了一碗水,顺口喝下。喝过水后,他放下手中的碗,继续拿起锄头…………
这几天文吴爸爸的丧事也办好了,姑姑已经回到自己家了,毕竟姑姑也是有一个自己的家庭,虽然姑姑很疼爱他,可是文吴自己已经在家了,他不能一直麻烦姑姑了。
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从房间内传来,然后是几声咳嗽。
“小文儿,起那么早啊,这是开田呢?你要种点啥啊这是?”
文吴听到奶奶说话,丢下锄头拍拍手朝着奶奶快步走去,走到奶奶面前,看到奶奶慈祥的面庞,又想到这几天奶奶心理上的打击,不由的心痛。文吴掩饰着心疼扶着奶奶的肩膀憨憨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指向那块新开的田:
“嘿嘿,奶奶,我看这块地方闲着也是闲着,打算开成一块方田,这样我们想种点青菜什么的就可以了,也不用跑那么远去集市了。”
奶奶点了点头,慈祥的看着文吴,文吴笑了,然后搂着奶奶的肩膀,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说:
“奶奶,您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然后文吴一溜烟的跑回屋子,翻出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紫色的盒子,文吴打开看了看,然后笑着跑到奶奶身边。将手背到后面,故作神秘的看着奶奶,而奶奶看到文吴神神秘秘的也轻笑着看着文吴:
“小文儿,你这是要做啥啊?搞恁神秘,有啥赶快说吧…………”
小文儿憨憨的笑了笑,从背后拿出手来,然后将那个紫色的盒子在奶奶面前打开,当盒子打开的时候,奶奶眼睛不由得一亮,不过随即扭过头去,奶奶扭过来头,看着文吴,一副心疼的表情:
“小文儿,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干啥咧,你说你买那个干啥,这得费多少钱啊,你说你在外面…………”
文吴不顾奶奶说的话,拉起奶奶粗糙的手,奶奶将手往后撤了撤,文吴倔强的把奶奶的手拉向自己,奶奶见拗不过,也不再撤手。文吴拿出盒子里面的戒指给奶奶戴上,然后说:
“奶奶,您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也没什么孝敬您老人家的。您孙子现在没什么本事,今年去打工了,也没挣几个钱,给您买一个戒指,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真的没花多少钱,您带着它吧,我感觉挺漂亮的。反正买都买了,您也别舍不得了,嘿嘿。”
奶奶伸出手一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反复的翻着手,眼神中有高兴又有舍不得,看了一会儿,奶奶伸出另一只手,要把戒指给拿下来,文吴握住了奶奶的手,奶奶看到了文吴执拗的眼神,然后微微一笑。在文吴看来,这笑容是那么温暖。
“奶奶,您就戴着它吧,这是您孙子的心意。”
“小文儿啊,你是我从小看大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奶奶配不上那么贵的东西,这个我要弄坏了怎么办,再说我干农活时不小心弄断了…………”
听到奶奶的话,文吴仍是握着奶奶的手不放开,他要说服奶奶,让奶奶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心思。
“没事,奶奶,我在家里,一切活我来干,您别拿下啊。”
“好吧,俺家小文儿真是长大了,知道疼人了,好!好!好!我戴着,我戴着!把那个盒子给我吧。”
听到奶奶的话,文吴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这是他特意给奶奶挑选的,不论价格如何,这是他想给予奶奶的,虽然他拥有的不多,可是他想让奶奶高兴,奶奶是他在家仅存的几个亲人之一了。
文吴松开了握着的手,将那个紫色的盒子交到了奶奶手中,兴高采烈的说:
“奶奶,早饭我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去盛饭,您等一会儿啊。”说后,文吴转身洗过手就奔向厨房。
奶奶眼含笑意的向文吴摆了摆手,示意文吴去盛饭,她自己走回了房间,刚到房间,奶奶就拿下了手上的戒指。奶奶把戒指放在掌心,反复仔细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戒指放在盒子里,合上了盒子,奶奶拿出钥匙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把戒指放在里面锁上了之后走出房间。
文吴已经在庭院中摆好了桌子和板凳,桌子上文吴亲手炒的青菜和鸡蛋正向外散发着香气,竹筐里也放着热乎乎的馍。奶奶洗好手刚坐到板凳上,文吴脚步匆匆的端着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过来了,文吴慌忙将粥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摸着耳朵,嘴里呼呼的出气。奶奶看到了文吴这样,不禁心疼的皱起眉头:
“小文儿,小心点,那么热,别烫着了。我去端吧,你小子做饭还是那样毛手毛脚的,汤热用抹布垫好了再端啊。”
听到奶奶关切的话语,文吴憨憨的笑了笑:
“嘿嘿,没想到饭做好了有一会儿了还那么热,没事没事,奶奶我皮厚,您坐着吧,我把那碗汤盛出来就好了。”
刚说过话,文吴就立刻转身进去了厨房。奶奶看到文吴的样子,摇头笑了笑。
不一会儿,文吴就拿着筷子出来了,递给奶奶一双筷子,文吴也坐下了。文吴把其中的一碗粥推向奶奶,又递给奶奶一个馍,之后文吴用右手拿起筷子。
“奶奶,吃菜吃菜,趁热吃,一会儿该凉了。您看这个青菜,您的血管不太好,这个青菜正适合您,我知道,您自己在家是不会买这些的,你以为你能骗到我啊,你就只是吃些自己腌的咸菜和豆子,对吧,不说了不说了,赶快吃吧,这些菜对您身体都挺好的。”
奶奶听着文吴的话,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看着文吴,文吴发现奶奶在看自己,不自觉的手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您这是,我脸没洗干净吗?”
“小文儿,你习惯了了右手写字吃饭了吗?”
一句毫无头绪的话从奶奶口中说出来,或许别人不懂,可是听到这句话,文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文吴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给他生命的女人,那个养了他几年的女人,然后抛他而去。那几年,那个女人对他要求很严格,他用左手写字吃饭就是她给文吴强制改过来的。
文吴没有说话,咬了一口馍,却没有夹菜。
“小文儿,说实话,你想过找她没?”
“没有!从来没有!”
文吴迅速而坚决的回答。
奶奶仍是笑了笑“那小娟儿呢?你没有想过她吗?那可是你亲姐,无论你爸妈发生了什么,你姐姐是没错的,你想知道她现在怎样了吗?你也不小了,我年纪那么大了,也活不多少年了…………”
“奶奶,你别这样说…………”
奶奶摆了摆手,阻止了文吴继续说话。
“听我说完,小文儿,你也大了,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没对我说过娟儿的事,可是我也知道,你一定想她了,对吧,唉,等有时间了,你去找找她吧,毕竟他是你亲姐。”
沉默,前所未有的沉默。
不一会儿,文吴颤颤巍巍的开始给奶奶夹菜,然后文吴就笑了。微笑的那种:
“奶奶,没事,我自己的事我会解决的,吃饭吧,不用为我担心了。”
奶奶也欣然的笑了,夹了一个菜吃了下去。
“文大林的儿子,文吴,文吴,听到广播后快点来村委,有人找!”
村书记的声音通过村里的大喇叭在空中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