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的话说得好,我们每年都要像今儿个这样像模像样地给我爸过生日,即使我弟弟在天堂山救国大队里工作忙,有的时候赶不回来,我们姐妹几个也要给我爸像模像样地过生日。”张迎春微笑着表态道:“我是老大,每年我给张罗这事。”
张迎花自从出嫁以后很少有时间回到娘家,因为她嫁到了奉天的一个医学世家,丈夫现在是奉天一所医院里的眼科医生,整天忙于工作,为了让丈夫挣钱养家糊口,家务活全包在她身上了,再加上孩子年纪小,很难抽出时间回娘家一趟,若不是老父亲过生日的话,她是不可能回来的。听到大姐刚才的话,张迎花上前微笑着说:“虽说我离娘家远,平时又脱不开身子,但是只要我爸到了过生日这一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抽出时间赶回来给我爸过生日。只要是我爸高兴,他老人家健康长寿,我们当儿女的就从心里高兴。”
“爸,大姐跟二姐把我要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我的嘴笨,不会说什么。”高荣丽上前高兴地说。“爸,平时你老人家想吃什么就吱声,我尽力而为,只要是你老人家的身子骨好,就是我们这些当儿女的福气。”
高长福是一个特别愿意说话的人,可是在这个场合中一直没吭声,现在听完张宝发这几个儿女的表态之后终于憋不住了,于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对张宝发说:“我说老亲家呀,看你多有福气啊,儿女们多孝顺呐。他们刚才都表态了,可别把你这个老寿星高兴坏啦!我说老亲家啊,我可实话告诉你,你要是高兴坏了,我可不来看你呀!”
宗贵才笑着接话道:“你不来看我老亲家不要紧,我来看。”
就这样,大家边喝边聊,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了。
高长福不知为什么提起了高发家,他对特派员大个子说:“特派员,我们家老六从小就好吃懒做,就是个山涧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到哪都让人不放心。我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在家里离开了我的眼珠子就不是他了,为了这个,我才把他送到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里去锻炼。我觉得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是一个大熔炉,在这个大熔炉里,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就会渐渐熔化掉的。我又觉得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是一所学校,有你这样一位好校长,对他那些不好的臭毛病,会想办法给调教过来的。我跟文礼和他的那四个哥哥也说过不少次了,上一次我想跟你说这事,可是咱们光顾喝酒去了,结果把这事给忘到脑门后去了……特派员,这次我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家的老六在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里有什么毛病,有不听话的地方,你就给我往死了揍,这小子就是这个臭毛病,你不揍他,他的皮子就发紧,他就给你惹是生非。你不用担心给他揍坏了,只要是能让他改掉那些臭毛病,就是揍坏了也不管你特派员的事。”
特派员大个子问道:“高大爷,你说的老六是高发家吧?”
“对,就是这个小子,他是我的老疙瘩。”高长福回答道。
“他这一阵子表现得还不错。”特派员大个子看着高长福的面部表情继续道:“前一个阶段高发家表现得确实不好,不是跟这个队员吵嘴,就是跟那个队员打架,谁要是说他什么,他还能‘噼里啪啦’地辩解出个理儿来呢,为此,我们给他处分了,并且让他在全体队员大会上做了检讨。”
“你们教训得对,对他这号人不能心慈手软,我看让他检讨太轻了。如果他现在还像以前那个熊样,王二小放牛不往好草上赶的话,你就往死了给我揍,我就不相信揍不过来他的那些臭毛病。”高长福吃了两口菜,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大队又放假了吗?”
“没放假呀!”听了高长福的问话,特派员大个子有些惊讶地回答道。
“没放假,那我们家老六昨儿个怎么回来了呢?”高长福看特派员大个子的表情追问道。
“我们大队确实没放假。”张文礼替特派员大个子回答道。
高长福接着话茬说:“我们家老六昨儿个一进家门,我问他怎么回来了呢,他从嘴嘟噜一句,我也没听清他说句什么,还以为你们大队又放假了呢。”
“噢——”特派员大个子明白了,于是解释道:“他肯定是跟宗福生回来征集粮食的。”
宗贵才接话茬说:“昨儿个我们家老大回来时我问过他,他说他是回来征集粮食的,为此,今儿个上午我还跟他跑了一大圈呢。”
“征集粮食这件事还望大家多多帮忙,特别是你们三位大爷大叔更要帮忙了,因为你们三位老人家在三家子一带德高望重,说一句话比我们说十句话还管用。”一提起征集粮食的事,特派员大个子马上接上了话碴儿。
“这事啊,特派员你不说,我们也不会看着不管的。”高长福将视线转移到特派员大个子身上问道:“特派员,怎么现在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里没粮吃了呀?没粮吃了那可不行,大队里都是些年轻小伙子,没粮食吃那可不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饱肚子怎么去打小鼻子呢?”
特派员大个子听到高长福的话之后笑了,于是说:“高大叔,不瞒你说,我们现在的粮食还有一些,吃上一个月肯定没问题。高大叔,你想想,一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不能等到断了顿在出去跑这事儿吧,到那时可就来不及啦。”
“这事应该提前办,不能等到屎堵住腚眼子在去办那就来不及了,弄不好还会拉到裤兜子里呐!”高长福这句风趣幽默的话刚一说完,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征集粮食的事,就包在我们老哥几个身上,特派员和文礼就不用亲自出马了。”大家笑完之后宗贵才道。“这点小事对我们老哥几个来说,就是张飞吃豆芽……”
“既然你们三位老人家要亲自出马,我们心里就有底儿了。”张文礼端起酒杯笑着说:“来,我们继续喝酒。”
就在大家喝完这杯酒的时候,高长福家的大黄狗狂吠起来,紧接着全村的狗也都吠了起来。高长福觉得狗吠的声音不对劲儿,于是说:“我们家这条大黄狗很长时间没这么叫了,你们听听,叫的声音跟往常不一样……现在这种叫法肯定是外边进来陌生人了。”
宗贵才说:“不会有什么事吧,也许是山上的狐狸、狼什么的,这大冬天里,山上的积雪又那么厚,它们在山上打不到食吃,饥肠辘辘,饿急了自然要朝山下跑,到住家来撒么鸡鸭什么的,找到机会就能填饱肚子,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情。它们让狗看见了,狗就狂吠乱叫,拼命咬它们,不足为怪。”
张宝发说:“我们家没养狗,它们来了也不知道。”
高长福摇摇头说:“你们听,这狗叫的不是动静,肯定不是咬狐狸、狼什么的,要是咬它们的话,我们家的大黄狗不能叫的这么凶。你们再仔细听听,全村的狗叫的也很厉害,咱们村子里肯定进来陌生人了,说不定是来小偷了呢。你们先喝着,我得回家看看去。”
大黄狗还是不停地狂吠着,因为它看见了高福田和那两个东洋鬼子。
原来,高福田从城里带来的那些东洋宪兵,走到长岭子以后,三本五郎下令将三家子包围的水泄不通,并嘱咐晚上不准行动。三本五郎有两方面考虑:一方面,万一那个大个子还没到村子里,惊动了百姓,跑出去给天堂山救国大队的人报信,大个子不来三家子了,自己不就白这么兴师动众了吗;另一方面,如果大个子在村子里的话,晚上行动,黑灯瞎火的,大个了一行人会乘人不注意的时候跑掉的,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因此,他让高福田领着两名宪兵偷偷地进村摸摸情况,看能不能发现大个子的踪迹。
高福田领着那两名宪兵像小偷似的,鸟悄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子里摸去。高福田边走边想:“大个子来三家子能待在谁家呢,不是张宝发家就是高长福家,再就是宗贵才家,别的人家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他们走的路线正好是向高家去的方向,而且高家的灯还在亮着——高长福的老伴在灯下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等着老头子回去。
高福田想到后窗旁,借着灯光看看大个子在不在高家。
大约距离高长福家能有半里路远,不知大黄狗的听力怎么这样强,冲上前去狂吠不停。高福田和那两个宪兵越往前走,大黄狗的叫声就愈加厉害。高福田采取各种方法和手段都无济于事,又不敢向大黄狗开枪射击,只好带着两名宪兵返回原地,最后回到了三本五郎那里。
三本五郎赶忙问道:“你看见大个子了吗?”
高福田晦气地回答道:“狗叫的太厉害了,我们三个人靠不上前,怕时间长了暴露目标就赶紧回来了。”
三本五郎微笑着点点头,意思是说高福田这事做得对,这么大的事,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他转过头对郑志强说:“郑翻译官,你去通知一下大家,让大家把帐篷架上,今天晚上我们在帐篷里过夜,明天起早行动。”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郑志强可没有心思休息了,心里始终挂念着特派员大个子的安危。
此时此刻,特派员大个子没有心思喝酒了,一直在等高长福的消息。
高长福回来了,笑着对大家说:“还真是没有什么事情,虚惊一场。来,咱们接着喝酒。”
宗贵才不高兴地说:“我说是狐狸、狼什么的,你还不相信,就是疑神疑鬼的,怎么样,这回相信了吧!”
起初,特派员大个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总有一些疑虑,不过,现在高长福回来这么一说,刚开始的疑虑也就打消了。
这几个人一直喝到半夜,最后七倒八歪躺在张宝发家的炕上睡着了。
高荣丽不忍心自己在一个屋子里睡,便偷偷把丈夫张文礼弄到自己屋里的炕上,放好被子,脱了衣服,熄灭了灯,钻进被窝里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