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摧危楼,人在高处不胜寒。彭城王拓跋勰望着秋风明月并不觉神清气爽。秋风满衣袖,吹散枝头的枯叶,却吹不散他眉弯的忧愁。自从今日拓跋宏受刑被囚,他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冯诞风尘仆仆地赶来,每走一步,也重重地喘出一口气。
“太皇太后这次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不是为了发兵这么简单。”拓跋勰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们全部错了,这是个计中计,”冯诞目光炯炯,掷地有声,“太皇太后此举并非是为了皇上。软禁皇上一是为了掩人耳目,祸水动引,二是为了折其羽翼,以除后患。”
“计中计?我知道太皇太后觉得不会在此时对皇上下杀手,只是太皇太后的目标不是皇上,那会是……难道是?”拓跋勰苦思冥想,突然恍然大悟。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得说出:“我们。”二人对视一眼,皆心有余悸。
冯诞继续说道:“没错。若她真想除掉皇上,她一定会做的像当年毒杀太上皇那样神不知鬼不觉,这么大张旗鼓只会落人口实,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地。之所以她用堂而皇之的理由将皇上软禁不过只是个幌子,这段时间她想将陛下的亲信心腹斩草除根。她这么做无非是想釜底‘抽’薪,断了皇上的后路。”
“此老妪真是心狠手辣。”拓跋勰负手立于雕栏边,“不过料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躬亲抚养的亲侄子居然是陛下的人。”
冯诞冷笑一声,道:“我恨不得她早点死。她收养了我,却从未将我当儿子来看,她不过把我看做一条可以帮她咬人的狗。不过即使是狗。我也会自己选择主人。”
拓跋勰闻言,又是同情,又是庆幸。他的皇兄拓跋宏都是如此刀里火里走过来,冯诞的童年经历恐怕更加凄惨,他是如此的庆幸。他与那个‘女’人没有一点牵连。突然,他想起了重要的线索,道:“可是陛下的心腹到底有谁连我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又从何查起?”
“常笑书、祝羿已被打入天牢,‘性’命堪忧。”冯诞一挥衣袖,眉头又皱起,“不过他们二人应该也不知这份详细名单。皇上曾经对我提过,朝中有一个人帮我们与各方势力牵线搭桥,但是他没有直说那人是谁。皇上为了防范‘奸’细,不准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而现如今安全竟成为我们的的绊脚石。”
拓跋勰沉‘吟’道:“拓跋澄?高允?亦或是崔光?不对不对。他们本来就身居高职。树大招风,必定不会是他们。可还会有谁?”
冯诞握住他的双手,承诺道:“冯诞一直视皇上为骨‘肉’兄弟,此次就算冯诞暴‘露’身份身首异处也不会让太皇太后‘阴’谋得逞。现在太皇太后依然信任我,出人掖庭、天牢我都畅通无阻。我会想尽办法救出笑书与祝弈,皇上那儿我也会想办法疏通,而阿勰你向来与鲜卑阁老‘交’好。游说他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拓跋勰反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得点了点头,道:“君心似我心,虽死犹未悔。”
翌日清晨,等天一大亮,符承祖便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赶往常笑书的住所。有常笑书的血‘肉’至亲在手,他不信他会不对自己俯首称臣。常笑书仗着羽林中郎将的身份,总是一番目中无人的模样。他是宦官又怎样,他是佞臣又怎样,君不见,忠臣义士哪个不是死在佞臣的手中?
来到木‘门’前,符承祖嗤之以鼻:“这么破的房子也能住人。”他整理下仪容,敲敲大‘门’。
“常夫人。”
等了半响,依然没人来敲‘门’。符承祖不耐烦地飞起一脚,把‘门’踢开,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
“糟糕!让她给跑了!来人,快去出城的方向搜查!”
几个时辰之前,夜‘色’阑珊,蜡炬成灰,窈娘苦守了一夜也不见常笑书回来。
“这不合情理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妇’道人家又不能出去打听消息,此刻她心‘乱’如麻。心‘乱’了,连衣服上的‘花’样针脚都错了。对着烛光,照来照去,怎么看也不像是对鸳鸯,更像是对野鸭子。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她有些怕,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问道:“谁呀?”
“嫂子,是我,常翩翩。”‘门’外少‘女’的声音焦急万分,“你快开‘门’,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你说。”
窈娘打开‘门’,见常翩翩面‘色’酡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喘气。
“嫂子,哥出事儿了,冯家大公子通知我说可能会有人要抓你威胁大哥。现在我送你去洛阳,避避风头。”
窈娘听了心急如焚,疾呼到:“那你大哥……”
常翩翩泪盈于睫,却将眼泪生生‘逼’退,故作轻松道:“嫂子你要相信皇上,相信我,哥一定不会出事的。”
符承祖扑了个空,心有怨气,又回去拿二人泄愤。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把他们关在一起审讯,也许会有更加大快人心的画面。
“常兄,嫂子让我给你带个好。现在她在我府上吃好的喝好的,都舍不得走了,还跟我说跟你的这段日子都白过了。”符承祖贱兮兮地在常笑书耳边轻笑。
常笑书冷冷瞥他一眼,笑道:“符承祖,你鬼话连篇的,你以为我会信你?如果你真的擒住了窈娘,你一定会把她带到我面前,借此威胁我。现在你没有,说明窈娘是安全的,而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符承祖谎话被识破,脸‘色’自然不好看,气鼓鼓地坐回凳子上。半响,他又‘露’出了一个诡异地笑容,看得常笑书心里发冷。
“没能带来常夫人,符承祖让常兄失望了。不过,我有其他的好东西给你看。”
他拍了怕手掌,几名壮汉抬进来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面钉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从左手腕顺着肩膀到右手腕钉了约十来个长铁钉,一部分没入皮‘肉’,还有一部分‘露’在外面,有的钉子还在往外淌血。
“祝羿!”常笑书痛心疾首地大呼,“符承祖你不得好死!”
祝羿气若游丝,依然强撑起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常兄,我没事,暂时死不了。符承祖,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爷爷我不怕!”
符承祖笑着来到祝羿旁边,亲昵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今日,你好好歇歇吧,就让你看看我还有什么本事。”
说着就把眼神定在了常笑书身上,祝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符承祖,你不是恨我吗?你继续钉啊,继续打啊!”
符承祖笑了,道:“哟,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抢着受刑的呢。钉啊,打的太俗了,你看看我的新手段如何?”
他命人抬进来一盆白‘色’的粉末,直接泼了常笑书一身。祝弈‘欲’挣扎,可是肩膀和手臂被活活钉住,动弹不得。
“你瞧瞧,是不是像从面粉里拣出来的?现在我就给你变个戏法。”他说着端起地下的水桶,就向常笑书泼去。
常笑书感觉周身升起一阵热海腾腾,全身上下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焚烧一样,疼痛难忍,全身上下‘裸’‘露’的肌肤都被烧的通红。
“哈哈哈哈,变成红的了。”符承祖拍手称快道,“生石灰加上水,好一道名菜!”
看到好兄弟在眼前如此受罪,祝羿觉得比自己受刑更加痛苦万分。
“别心急嘛,过会儿就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