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天地间最冷血无情的动物。不管你是强是弱,是老是少,你一旦失路、受伤、处于下风,他们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那两匹狼皱着鼻子,狭长的双目因而挤在一起,古铜‘色’的眸子闪着寒光扫视的地方都因寒气结上了霜雪。
冯润感觉如有芒刺在背,‘腿’脚似乎被那目光上了冻,每走一步都是万分艰难。掂一掂手上的碎骨,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恐怕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这缓兵之计又能拖到何时?不管如何,总要搏一搏!冯润下足了决心,止住颤抖,将最后两根骨头抛出去。孤掷一注也好,自寻死路也好,全在此一搏。
两匹野狼也是饿极了,瞧着冯润瘦胳膊瘦‘腿’,又没有兵器,早将她视为腹中之物,便不再一个吃一个追,都凑上前来贪婪地大嚼特嚼。趁机冯润向前多跑了几步,可是她毕竟是只长了两条‘腿’的弱‘女’子,怎么能比得过四条‘腿’的畜生。风卷残云地啃完骨头之后,它们吐着猩红的舌头,冲着冯润狂奔而来,足下生风,灰暗的‘毛’发被吹得直直立起,血盆大口张大,尖尖的獠牙上拉出数道银丝。
冯润回头被这场景吓坏了,整个人脑子瞬间空白。
奇怪的是,这两匹狼还没跑出几步,便嗷呜发出哀鸣,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腿’脚一蹬,不再动弹。见状,冯润也不敢掉以轻心,从地上搬起石头朝它们的头上狠狠的砸下去,直到脑浆迸裂,血‘肉’模糊才收手。
刚才还张牙舞爪一副雪原霸主模样的饿狼竟然在片刻间双双毙命,简直是太令人惊奇了。冯润却神‘色’冷静,从地上抓起一把冰雪反复擦着手指间的血迹,直到手中的那团雪从白‘色’变成粉红‘色’再变成暗红‘色’。
野狼的死全都拜她所赐。冯润将唯一的防身利器‘交’给了冯清。她手中仅剩的保命之物只有荻月放进她包裹中的几瓶毒‘药’。生死关头,无路可走,她便将毒‘药’洒在疯马的残骨上叫它们吞进肚中。这才救了自己一命。
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仰望比雪地更澄澈明亮的天空。人显得格外小了。冯润更加坚信她绝不会死在这里,她也悟出一个生存之道——一个人只要够心狠手辣,手快心细,没有事是做不成的。
这两匹狼虽死了,她仍未脱离危险,因为这片荒原上野狼比人更多。为了躲避危险,冯润不敢停下脚步。往前方赶路,希望能遇到常笑书、谢斐然他们。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猝不及防地顺着陡坡骨碌碌地滚下去。
翻天覆地中。她想努力抓住旁边的枯草保持平衡,可是还是一头磕在暴‘露’在冰雪之外的岩石上,失去了知觉。温热的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汩汩流出,慢慢渗进雪地里。
不远处,一群野狼嗅着弥漫在风中的血腥味一步步朝这边靠近。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冷静而耐心地在雪中嗅来嗅去。睫‘毛’微卷,神态极为认真,寻找着果腹之物。它们的肚子饿得瘪了下去,‘腿’瘦得像柴火棍似的,身上的‘毛’发也失去了光泽。有的甚至掉‘毛’掉得秃了一大块,看起来丑陋极了。
男人将整个身子压在‘玉’菟的肩膀上,‘玉’菟一边瞪他,一边艰难地往前挪动着。她心细如发,论起离间暗算,‘阴’谋阳谋,她丝毫不逊‘色’给任何一个男子,可是将她放到这种环境下,靠武力和体力取胜,她没有任何优势。于是,她便学会依靠他人,借力打力。否则,她怎么会让眼前这个男人活下来。
“喂,你没有‘腿’吗?不会自己走路?”‘玉’菟往下一蹲,让男人扑了个空,滚落在地上。“真想把你留在这儿自生自灭!”
男人抬眼斜了她一眼,道:“你不会的,你还有求于我呢!”干脆盘起‘腿’来,歪嘴一笑,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模样。
“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玉’菟反‘唇’相讥,“我不过是为了骗你,否则你怎么会老老实实替我说话呢!你还真以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见男人的笑容僵住了,她笑得愈加明媚,“若你是蚂蚱,我就是专吃你的黄雀。”
男人恼了,大声骂道:“贱‘女’人,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出树林吗?你少做白日梦了!”
十米之外的野狼尖尖的耳朵簌簌一动,猛地抬起头来,朝着这边踱过来。
“闭嘴!你想把狼群招来吗?你还嫌死得不够快?”‘玉’菟警觉地到处眺望,暗暗祈祷这家伙的大嗓‘门’千万不要招惹来狼群。
“你也有怕的时候?就算我死,也会拉着你一起死!”男人恶狠狠地诅咒,眼睛喷出熊熊的火光。
骤然,‘玉’菟的眼睛直了,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露’出惊慌的表情。树林的‘阴’影里藏着几个半人高的兽,看身形很像是狗,可是眼珠却‘射’出绿莹莹的光,如同鬼火。
“该死!你这个短命的家伙居然真的把狼招来了!”‘玉’菟攥紧从冯清那儿拿来的刀,呼吸有些急促。
男人自知‘腿’脚不便,逃生无望,反而‘露’出些许诡异的笑容:“看你细皮嫩‘肉’的,那群畜生肯定更喜欢你。嚼起来又嫩又香。”
‘玉’菟低头用刀子般的眼神扫视着他,他倒不害怕直接反瞪回去。始终紧皱着眉头的她突然‘露’出令他‘毛’骨悚然的笑,举起刀剖腹扒皮似的在他身上比划着。
男人被她的笑容‘弄’懵了,手脚不灵便也得尽所能往后挪去。‘玉’菟突然用力将他按在地上,举起刀子朝着他的大‘腿’、胳膊几处大‘穴’狠狠刺去,顿时喷泉似的血液喷薄而出,溅了她一脸血。
男人惊声尖叫,断断续续地用柔然语骂道:“贱‘女’人、恶婆娘……你不得好死!”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会不得好死。”‘玉’菟擦了一下脸,将血擦到手背上,白皙的脸顿时涂上了一层暗红‘色’,“你现在不过是个废物了!唯一的用途就是被吃掉!”
被吃掉!
男人听到这几个字吓得魂不附体,忘记了伤痛,颤声道:“你到底先干什么?我错了,我帮你去杀冯润,你说什么我都听。”涕泗横流,泪流满面,卑微地用嘴去亲‘吻’她的鞋尖。
“我真想原谅你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你瞧,它们已经来了……”
男人颤抖着回眸,五匹野狼闻着血腥味已经朝着围了过来,步子先快后慢,后来直接小跑了起来。看出来,它们也饿了几天,奔跑的速度大不如前。‘玉’菟猛地将男人朝坡下退去,他身上的伤口撕裂,血液一泻而出。
这五匹饿了几天的野狼眼中牢牢盯着那团血‘肉’,鼻子勾起了嗜血饥饿的‘欲’望,直接忽略‘玉’菟,追逐着男人奔腾而去。
“不——”
男人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才叫了一会儿,声音便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尖牙利齿咬碎骨‘肉’的声音,光光是听着,便教人不寒而栗。‘玉’菟站在高处,眼睛也不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男人的惨状。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匆匆忙忙往回撤退。此时,孤身去闯太危险了,她还是回去照顾三青去吧,毕竟他还会点功夫,兴许能救她出去呢。若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故技重施。算计着,失了血‘色’的‘唇’染上一抹欣喜的颜‘色’。
但愿三青这家伙还活着。
抄原路回去,无意间,她看见雪地上有滴滴洒洒的血迹,犹如红梅傲雪绽放。
难道是妙莲?她欣喜若狂的笑了,顺着血迹走过去。刚开始还是如线那么细,后来直接有一尺粗,看来这血的主人势必是活不了了。
走到尽头,满地都是鲜血。她抬起眸子,映入眼帘的一架马骨残骸,已经被狼啃得支离破碎。似乎这匹马生前逃生的‘欲’望太过强烈,死后残骸依旧是立着的,如活得一般,下一刻就要扬足狂奔。
‘玉’菟感到失望极了,扭头就走,嘟囔了一句:“但愿她已经死了。”
仔细一想,她一点武功不会,又没有防身的利器,在冰天雪地饿狼出没的地方呆了那么久,恐怕早就和这匹马一样了吧。
一阵风吹过,苦苦支撑整个身体的‘腿’骨碎了,整个残骸落在地上,变成一堆干柴似的碎骨。那几匹野狼吃完了仍是觉得饿,抬首隐约又闻到血腥味,继续前行觅食。
常笑书追逐了斛律斜一路仍是无果,只好无功而返。贺兰破岳安慰他道:“论骑术,斛律斜在柔然当属翘楚,跟丢了也情有可原。当今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回冯贵人他们几人。陛下在平城得到密报,柔然人偷偷潜入我国境内,似乎在暗中密谋着什么。柔然是虎狼之国,对我国疆土一直虎视眈眈,陛下甚忌之,便命我先来追捕,他随后就到。咱们必须赶在陛下到之前找到他们。”
常笑书一听,立刻回过神来。陛下对他一直信任有加,他干出这种渎职的事,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那我们快些行动。每晚一刻,就多一份危险。”谢斐然‘露’出罕有的严肃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