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陈震的嫡长女。
她名字取得略显阳刚,但个子小巧玲珑,润泽的娃娃脸上,唇似樱桃,鼻如玉葱,尤其是一双剪水秋眸,配上弯弯的新月眉,娇憨可人得紧。
加之惯坏甜言蜜语,撒娇卖萌,陈英在长辈那素来十分得宠。
但不知为何,姬落就是对这个娇憨可人的太子妃向来没有半分好感。
在得知她用了火玉莲之后,这份无感迅速转化成了恶感。
而在昨夜得知整个真相后,因着对陈震的厌恶,连带着对陈英的厌恶亦一起达到了顶峰。
若非她开口说有能治好他哥哥眼睛的药,他怕是能把她禁足到老死,亦再不会看她一眼。
冷若冰霜地进了正厅,姬落坐在上首,不耐地开口:“药呢?”
委屈地扁了扁嘴,陈英也不敢耽搁,巴巴地让人拿来了一个长长的盒子。
“喏,给你!”耍着小脾气,陈英气呼呼地把盒子推到姬落面前。
陈英被禁足,完全不知外面的天早已变了个样。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天之骄女,是那个哪怕姬落不喜亦多有忍让的表妹。
只是姬落这会目光均在那个她递过来的盒子上,倒没时间与她计较。
他打开盒子,三朵紫色的透明小花安静地躺在那里,美得醉人心魂。
“这是?”捧着盒子的力道轻了许多,姬落略带急切地开口。
“夕辞花呀!”陈英的声音有些得意,她父亲可说了这是夕辞花极其珍贵,世间少有,许是她手里这三朵已成绝品。
夕辞花不光美丽超凡,最特别的是它的别称光明之花。
都道朝花夕辞,可它名曰夕辞,却开在最深的夜,又引人走向最美的光明。
它乃治愈失明之神药,据说一朵夕辞花即可使一个失明数十年的人走出黑暗,重获新生。
如今陈英一口气拿出三朵夕辞花,自是得意非常。
“你哪来的?”姬落望着陈英,满脸质疑。
“我的嫁妆啊!”陈英理所当然地答道。
陈震?这老狐狸,倒是有可能收集到这等天材地宝!
“阿勇,去传周御医!”
得了姬落的吩咐,阿勇自然飞快地下去寻人。
见姬落只顾盯着那几朵花,陈英默默给姬落端了茶,强装柔顺地开口道:“太子哥哥喝口英儿泡的茶吧!”
姬落没理她,眼神就没从那三朵夕辞花上离开过。
陈英不高兴了,咬着唇,愤愤地道:“这可是我的夕辞花,太子哥哥光看花不理我,是何意?”
陈英离得近,身上淡淡的虞美人花香令姬落十分不喜。
终于抬了头,姬落瞥了她一眼,放下盒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冷冷地道:“可以滚回去坐好,乖乖闭嘴吗?”
复又低头,拿了盒子,上上下下地端详那几朵花。
不甘不愿地退回去坐好,陈英坐在一边无聊地用手指卷自己的头发。
周淮生随着阿智火急火燎地赶来,姬落也不客套,直接把盒子递给他,道:“看看,是不是夕辞花?”
气喘吁吁,周淮生抬起头目光落在盒子里那几朵透明紫花的刹那间,停止了呼吸。
这……这……这是夕辞花?
他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查看得连花瓣脉络走向大小均未曾放过。
跟古书记载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顿时激动不已,周淮生捧着盒子的手都微微颤抖:“是…是夕辞花!真的是夕辞花!”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得见这传说中的夕辞花!”
听到周淮生确认,姬落心中亦升起几分期冀,急切地追问:“这夕辞花能治好我哥哥的眼睛?”
姬落这一问,差点乐疯的周淮生稍稍冷静了点。
他低头思索了会,颇为认真地道:“夕辞花的功效微臣亦只从古籍中得知,按说应是没问题,具体疗效怕还是得摄政王用了药方能确定。”
点点头表示知晓,姬落心里的期望一点点扩大,领着周淮生就往外走。
“哎……太子哥哥……”陈英在后面追着他喊。
姬落回头,带了点浅淡的笑意,稍稍柔和道:“要是这夕辞花有效,本宫会考虑解了你的禁足的!”
“当然……若是无效……哼!”
留给陈英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姬落急匆匆地跑去看周淮生熬药。
姬落原本以为这般天材地宝,熬制的过程定会特别繁复。
哪知道周淮生取了小半砂锅清水,把一朵夕辞花放进去,生了小火,熬了不过片刻,掀开盖子一看,便兴冲冲地道:“好了!”
“好了?”完全不可置信,姬落疑惑地看着周淮生。
周淮生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夕辞花只消小火煎煮片刻,水沸即化!”
“如此神奇?”事关他哥哥,姬落像个好奇宝宝。
“嗯。”周淮生又与他讲解:“越是有灵性的药物,其实熬制起来反而越简单。”
“传说中还有一种植物叫做血翎藤,叶如翎羽,通体血红,美丽非常。如若入药,于沸水中一刻,即藤叶皆化,宛如鲜血。”
“可惜,这等神药,早已失传!”
一边遗憾地摇摇头,周淮生倒出熬好的汤药,又无限神往地慨叹:“若是能找到血翎藤,摄政王的心疾至少能比如今轻个五分。”
血翎藤?可以减轻他哥哥心疾的东西!
与周淮生回主殿的路上,姬落满脑子在想他该如何把这东西寻出来。
直到跨进主殿大门,见他哥哥在院落里晒太阳,姬落才收回心思,颠儿颠儿地跑到权海晏跟前,献宝似地道:“哥哥,你知道我给你带了什么吗?”
“什么?”轻轻地问,权海晏的声音低沉慵懒。
失血过多,权海晏近日常是头痛难当,眩晕无力。今日睡了个天大亮,又无事操劳,半倚在躺椅上沐浴阳光,这会权海晏正享受着难得的片刻舒适。
见他哥哥身心舒畅,姬落心里头越发愉悦,蹲在他身边,引诱道:“哥哥先喝了药,阿落再告诉你!”
“嗯。”慵懒得紧,权海晏连一分好奇心皆无,只管接过周淮生端上来的药,风姿优雅地一饮而尽。
他自始自终未曾睁开眼睛,喝完了药,复又躺会去,亦不开口问姬落究竟何事。
他不开口,姬落亦不再说话,让阿智给他端了把躺椅,陪权海晏一块躺在那。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姬落突然睁开眼睛,极轻地唤:“哥哥?”
“嗯?”眯得迷迷糊糊,权海晏的声音小奶狗似的,酥软醉人,隐约间均是本能的信赖亲呢。
姬落一下子被他哥哥萌得不行,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哥哥,你睁开眼睛试试!”
闻言,权海晏下意识地睁开双眸,姬落模模糊糊的脸庞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骤然清醒,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权海晏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我能看见了?”
“哥哥?”听到权海晏的话语,姬落瞬间落下泪来,边哭边笑:“你看见我了,对吗?”
“哥哥,你看见我了吗,对不对?”
“嗯!”笑着点头,权海晏亦是满怀欣喜。
这些时日,眼前多少一片漆黑,他怕姬落难过,自己硬撑着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然而,谁又知晓大湙王朝狠辣无情,威震四方摄政王,其实,最怕黑。
连睡觉,都无法离开灯亮,他的屋内总是一盏轻烛,燃至天明。
更何况,倘使他在回到青都之前不能重见光明,他的小姑娘见了他双目失明的模样,怕是会把眼睛哭瞎了。
故而,他心底的忧惧惊惶,早已泛滥成灾,却又被他强制镇压。
如今重获光明,哪怕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像,他亦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