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摄政王水雾氤氲的凤眸透过自己额前冠冕珠帘,触及辰帝一袭新婚红装时,骤然紧缩。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扫过四周,心头更翻起了惊涛骇浪。
怀中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辰帝立时将他拥得紧了几分,急切地娇唤:“晏哥哥!”
“怎么了?很难受?撑不住了,是不是?”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辰帝满满当当的担忧一览无余。
复杂的目光定在辰帝身上片刻,摄政王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句:“嗯,别怕!”
被他的目光弄得心头泛起一阵怪异,又在他安定人心的声音中掩盖,辰帝温柔低哄:“乖,我们回乾和殿歇歇,好不好?”
“不要。”
轻轻摇头拒绝,摄政王强撑着起身,端坐如松,声若雾霭飘渺朦胧却又强硬霸道:“清儿与我的婚典,不容有失。”
有一瞬间,辰帝觉得她的晏哥哥离她,遥不可及。
压下心口重新泛起莫名的怪异与不安,辰帝纵容地应允。
众臣与使者配合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待这场朝贺礼结束,摄政王已是疲惫不堪,勉力支撑。
“晏哥哥,要不颁昭礼就不去了?回去歇歇,晚些时候出席喜宴,好不好?”二人得以独处,辰帝自然而然拥住摄政王,温声征询。
摄政王的身子在片刻的僵硬后极快地放松,靠在辰帝怀里,不甚开心地撒娇:“我想去!”
“晏哥哥!”
蹙眉唤了一句,辰帝克制着,吸了口气,柔声劝到:“乖,好不好?我知道你想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婚典,可什么都比不上晏哥哥的身子重要!”
“你乖一点,好不好,晏哥哥?”捏了捏摄政王白嫩的耳垂,辰帝娇娇软软地恳求。
晏哥哥???!!!
呵呵……
清儿你可知晓你此刻唤的晏哥哥是哪个晏哥哥???
薄唇轻抿,长久的沉默过后,摄政王只不容拒绝地吐出一句:“我在车上歇会就好。”
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辰帝听了这话差点立时翻脸。
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辰帝烦躁地用指尖扣了扣掌心,又温声细语地劝:“乖一点,好不好?”
“颁昭礼不到场无甚紧要,晏哥哥趁机回乾和殿歇一会,好不好?”
“无甚紧要?”急促地喘息着,摄政王似笑非笑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顿了许久,他眸光浅淡,平静如水地反问:“若是我非要去呢?清儿待如何?”
“晏哥哥?”惊异出声,辰帝愕然地望着怀里的人,那目光里缀着几分难掩的受伤。
垂下眼眸,摄政王不自觉地躲避辰帝的目光,胸口剧烈的疼痛令他煎熬万分,同样使他清醒无比。
他咬着牙,清醒地承受这一切,哪怕在辰帝怀里,仍不叫她看出半分异样。
茫然若失,辰帝复又深吸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晏哥哥,究竟怎么了?告诉清儿,好不好?”
怎么了?告诉清儿?
清儿,你让我如何告诉你?
告诉你,此晏哥哥非彼晏哥哥吗?
半阖着眼眸,摄政王回应给辰帝的,是一段难捱的沉默。
“晏哥哥?”
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仁,辰帝幽幽地开口:“你便是不为自己,不为清儿,好歹为我们的孩子想不想,好不好?你这样……”
“孩…孩子?”霍然睁大了眼眸,摄政王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什么……什么孩子?”
浑身僵直,辰帝语不成句地追问:“你……你说……说甚?”
紧紧地盯着怀中之人,辰帝抓住他的手,急切地确认:“你说你不知道孩子?你不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是吗?”
“我…唔……嗯……”这般强烈的冲击之下,病发的疼痛终于再难以遮掩,摄政王只说了一个字便捂着胸口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晏哥哥!”瞬间将他拥得更紧,慌慌忙忙地从他暗袖里掏出药来送进他嘴里。
配合地咽下,摄政王气若游丝地宽慰:“莫…莫怕……”
“嗯!你乖,别说话!”不停地给他揉胸顺气,辰帝纷乱复杂的脑子此刻最执拗的坚持,只是期盼他能好起来。
煎熬了一路,直至金根车缓缓地停下,天子法驾驻于正阳门顶端,摄政王的症状才稍稍缓解。
“清儿,你明明答应了我翌日待我起床亲自来宣读立皇夫御旨,可待我一觉醒来,你连婚礼都已过半呢!”
软软地倚在辰帝怀里,摄政王闭着眼睛,似是控诉,又似是自嘲。
说是山崩地裂,惊雷穿身亦毫不为过,辰帝瞳仁紧缩,一双潋滟的桃花眸此刻盛满了惊惶无措。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朝堂上摄政王意识丧失前那一句“清儿只心悦于我,对不对”。
那……那时,她的晏哥哥就有了预感?那他……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被自己紧紧搂住的身子细微地颤抖起来,猛然回神,辰帝极其肃然地开口:“晏哥哥,你别乱想!”
“求你!别乱想!我不管你是哪个晏哥哥,也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求你了,你现在的身子经不得一点折腾,别激动好不好?只要你好好的,清儿什么都答应你,好吗?”
“清儿求你了……”
声至最后,已是一片哽咽,整个身子沉沉发颤,辰帝泪如雨下,滴滴答答,湿透了摄政王半片喜服,亦灼伤了他整颗心。
她在哭什么?他的清儿在哭什么呢?
是真的觉得委屈?还是在哭她另一个晏哥哥?
“别哭了!”心疼得不可自拔,摄政王艰难地抬手替她擦拭眼泪,抿了抿唇,认命般开口:“他还在!”
“什…什么?”哭得抽抽噎噎,辰帝睁着一双红通通的桃花眸,直愣愣地望着他。
“我说他还在,没消失!”
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摄政王撑着身子极缓地坐起身,将辰帝带入自己怀中,抚着她的脊背轻轻安慰:“别哭了,好不好?哭得我心都碎了!”
“还……还在?”傻乎乎地抬起头,辰帝呆呆望着摄政王,无法置信地道:“晏哥哥的意思是有两个晏哥哥?在一个身体里?”
“约莫确是如此吧……”倍感无力,摄政王将头搭在辰帝肩上,颓然闭目,闷闷地答道。
一体双魂,这等诡异之事,若不是亲身经历,真是无论如何亦无法相信啊!
“皇上?”车外等待久不见辰帝出来的安公公,疑惑地叫唤。
“晏哥哥?”有些小心地唤他,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心头一阵苦涩,既无奈又心疼,摄政王喘咳了会,直接毫不犹豫地对外吩咐:“颁昭礼自行开始,无需等本王与皇上了!”
“很累对不对?”
滞了片刻,辰帝坐直了身子,与他互换了姿势,将他重新揽好,柔软至极地低哄:“要不歇一歇,若是一会撑得住,想要参加颁昭礼,我先让他们等等?”
“不用了,清儿。”
还是喘得厉害,难受得不行,摄政王顺从地窝在她怀里,强撑着解释:“我坚持要参加颁昭礼不过是一时气性,哪里就真的舍得让你伤心!”
“乖,我知道!”
娴熟地替他抚着胸,辰帝凝着他的眼眸柔声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我的晏哥哥最心疼我,最不舍得我难过,最害怕我落泪!”
“我其实都知道的,你待我,从来都是珍而重之,从来最是心软纵容的!”
“乖乖的,歇会,好不好?我搂着你,就在这里歇息,当参加颁昭礼了。”
抽了空轻抚了下他的脸颊,辰帝复又继续替他揉心口,疼哄的声音饱含柔情无限。
“好!”
按住她在自己胸膛的手,摄政王紧贴着她的心口,听着她因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彻底妥协:“回乾和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