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权海晏稍有低热,渠清心头焦急不已,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奈何心思敏锐如权海晏,又哪里看不穿自家小姑娘的担忧,半倚在床上,拉着她手,温柔浅笑:“前些时日不亦是时常低热,许是昨个伤了神,过两日便好了!”
“清儿莫要过于担忧,可好?”
略略沉思,渠清倒也笑了开来,温婉如水:“也是,你昨日伤得那般狠,今日没犯病清儿就该谢天谢地了!”
“傻丫头!”
仿佛对昨日之事已然再无芥蒂,权海晏摩挲着渠清细嫩的手掌,满是温情宠溺。
见他如此神情,渠清吊着的一颗心好歹落下了几分,软软地哄他:“要不再睡会?清儿守在你身边批折子,可好?”
疲乏无力,左右御医来看过,亦未曾多嘴说些不该说的话惹人烦忧,权海晏甚为乖巧地应下,安心地闭目入睡。
如此养了几日,权海晏精神恢复了些许,这才唤了姬煜,温声征询:“小煜明日可要与我会会北戎帝后?”
姬煜好几日未曾见着清醒的权海晏,每回来他哥哥均在昏睡,不凑巧得紧。
如今刚说了几句话,他满脑子还在忧心自家哥哥的身体,陡然被提及这番问题,一时怔在原地,无法应答。
此刻权海晏倒是耐心十足,看了几眼手底下的情报,纵容地开口:“慢慢想,明日早膳一道用了,再告知我不迟!”
小心瞅了眼自家哥哥,姬煜垂下头声细如蚊:“哥哥都知道了?”
瞧着他那样不禁有几分心疼,权海晏想起卫西查到的关于前几日他与北戎帝后的对话,更添了爱怜之意。
苏漓现如今倒是破罐子破摔,有一说一,毫无遮掩。
呵……
心底漠然地嗤笑一声,权海晏起身,缓缓行至他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哄到:“怎么了?再不济不还有哥哥吗?”
姬煜霍然抬头,又腼腆地低下去。
唇边勾了浅笑,权海晏心里的爱怜又多了几许,温柔至极地开口:“往后有哥哥护着小煜,别难过了,好不好?”
咬着唇,姬煜的眼眶瞬间湿透了,滴滴答答地掉出泪来。
他不敢叫自家哥哥看见,死死低着头,肩膀却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心头一滞,暗叹一声,权海晏终是伸手将他拥入怀中,慢慢替他抚着脊背。
不知过了许久,姬煜终于宣泄完了。他泪眼婆娑,耳根泛红,仍是垂首敛眸,无意识地绞着双手。
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下去,然上次的教训令姬煜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压着心底翻滚的羞赧懊恼,声音极低地开口:“哥哥,我想回去歇息了!”
看了眼他发红的耳尖,权海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温声纵容:“嗯,回去吧!”
得了应允,姬煜倏然起身,匆匆行了个礼,逃也似的奔出了乾和殿。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权海晏莫名联想起阿落在崖底做了噩梦一醒来便扑进自个怀里哭的场景。
那时自己待阿落尚不算亲近,他扑过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推开,哪曾料到后来会对阿落如此在意。看他痛,看他落泪,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阿落……
不知远在他乡,可一切安好……
过些时日,又是十五月圆了……试情蛊……
“唔……嘶……”强烈的心疼毫无预兆地转化成了身体的剧痛,权海晏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王爷?”卫西耳聪目明,忧心忡忡。
“无碍!”
缓缓走回龙座上,权海晏重新拿起一叠子情报,细细翻阅。
片刻后,一叠情报消耗完了,权海晏捏在手里轻轻摩挲着,漫不经心地问:“绝逸那边的人手可是皆到位了?”
“回王爷,均已领命就位!”瞧出自家主子状态不佳,卫西心下焦急,却只能压着,公事公办地回话。
“嗯,切记不可疏漏!”
将那叠情报按在百年檀木桌子上,权海晏神色沉肃凛然:“荣国这场夺嫡之争,必须由荣国太子胜出!”
“是,卑职定会一丝不苟地依主子所言行事,绝不坏了主子大计!”
对自家王爷的计划着实有些困惑,然卫西是摄政王的狂热崇拜者,追随者。再多的困惑,亦不妨碍他听命行事。
自是对卫西心中的疑惑了如指掌,只是权海晏方才站了许久,这会实在无甚精力解释,安抚到:“日后你自会知晓个中缘由,只管照做便是!”
“是,卑职遵命!”
见卫西满心诚服,权海晏勾了勾唇角,靠在龙椅上,昏沉的脑子里不禁思绪飘飞。
卫西自七岁跟着自己,如今已二十余年过去了,倒还是一贯地唯命是从。
前世自己身死漠北,四大侍卫纷纷殉主,倘若今生再次早逝,不知他们几个又当何去何从?
如此一想,心里便软了几分,权海晏凝了几许精神,缓缓开口:“荣国太子自幼受尽恩宠,虽学的是正统帝王教育,然性子温吞,遇事软弱。”
“而与他相争的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性子偏于刚烈,手段亦稍显狠辣。”
“至于,此刻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较之几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确是如此!
前世荣国夺嫡之争是在一年之后,那时权海晏仍是选择偏帮荣国太子,可惜他高估了荣国太子的斤两,又低估了荣国那身份卑微的五皇子之阴险狡诈。
最后在这场荣国夺嫡之争中,竟是由宫女所生从无存在感的五皇子夺得大宝。此人继位后,手段强硬,两国边境好一阵烽火不熄。
权海晏离世前,荣国虽不曾占着一分便宜,然两国战火连天,死伤无数,实乃百姓之祸。
“卫西明白!定当不负主子所托,将那荣国太子安安稳稳地送上荣国帝王宝座!”
虽对自家王爷突然开口解释既惊愕又感动,但卫西更加忧心于自家王爷的身体,巴巴地劝到:“恳请王爷先行回内殿歇息!卑职只求王爷身体康健,能让卑职一辈子追随左右,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瞅着下方已经跪下去请愿的贴身侍卫,权海晏既无奈又窝心,由着身体喘了片刻,轻轻叫起,眉眼染了些许笑意:“皇上呢?”
“晏哥哥寻清儿啊?”
卫西尚未开口,渠清人未至,声先行。
脸上写满宠溺,权海晏懒懒地倚在龙座上,瞧着突然映入眼帘的那抹倩影,轻笑出声:“清儿倒越发风风火火了!”
跨进门槛,渠清莲步轻移,坏兮兮地调侃:“这不是方才不小心撞见某人与自家弟弟深情相拥……”
“啧啧……那一幕,着实感人至深,连带着朝堂那些扰人的担忧皆置之脑后了嘛!”
面色一怔,权海晏顿了片刻,复又挂了浅笑:“方才清儿来过?”
“嗯!”
挤上了龙椅,渠清颇为自然地将他半揽进怀里,替他抚胸顺气,笑吟吟地问:“怎么?晏哥哥如今不偏心了?”
卫西早已识趣退下,殿内只余二人,权海晏心下放松,听她如是问,沉吟了会,无奈地回应:“偏!还偏得有点狠!”
“嗯?”不明所以,渠清挑眉待他解惑。
权海晏自嘲苦笑,幽幽慨叹:“阿落终归是不一样的……”
瞬间明了他的心意,渠清不再玩笑,正色宽慰:“倒也不必如此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来来去去,总须得相互经营才行!”
“这事,一是缘分,二是时间,三是真心,缺一不可,又无法掌控。晏哥哥且看开些,随心随缘吧!”
“呵呵……”
低笑出声,权海晏将头埋在渠清肩上,似赞非赞:“倒不知我家清儿于人情世故一道看得如此通透!”
掌下的心跳略显急促杂乱,渠清心知这人怕是强撑着精神与自己调笑,不敢再继续折腾,软了声诱哄:“清儿扶你内殿歇息会,可好?”
“好!”无不应允,权海晏吻了吻渠清的耳垂,姿态一派风流恣意。
嘶……这…妖孽!!!
一股电流袭击了整个感官,渠清酥了半边身子,险些没坐稳。
转头一想,他这会还有心思逗弄自己,想是身心均无大碍才是。
如嗔似怨丢给他一个眼神,渠清伸手扶他起身,二人朝着内殿走去。
挨上床,权海晏便有些撑不住。
这些时日,他惯是妖孽邪肆,万物不经心的模样。实则只是用这样子麻痹渠清,让她误以为他的身子并无大碍,仅仅是缺乏休息罢了。
每日心疾必犯,两次至五六次不等,甚至上十次亦偶有之。幸则他多在昏睡,每次发作时间不算太长,渠清又政务繁忙,倒未曾发现。
只是长此以往,绝不可行!
暗自警醒,权海晏想着荣国那边还须得加快进度,早日叫荣国俯首称臣才是。
“清儿陪我睡会吗?”意识渐渐模糊,权海晏拉着渠清的手,轻轻呢喃。
他日日昏睡,醒来时精神状态倒是不错,渠清亦习惯了,比之前少了几分焦虑。
听闻这人撒娇要自己陪睡,渠清想了想今日须得处理的政务,摸了摸他的脸颊,柔软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