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唧!
邋遢老头猛咬一口刚采摘而来的山果,汁水沿着他唇下稀拉胡须缓缓流落,看的一旁的遥山胃水直往上翻。
“老爷子,果子你也吃了,快说啊!”遥山催促道。
“嘿嘿,急什么。”邋遢老头含糊地说道:“你想听故事,也得等我吃饱了才行啊!”
遥山耐着性子看着老头一口口地将山果吞入肚中,“现在可以说了吧?”
老头用黑里吧唧,瘦得皮包骨的老手胡乱地在嘴上抹了一把,缓缓说道:“老儿我走南闯北几十年,要说到这灵仙峰,还真没几个人比我知道得更多了。”
遥山急的抓耳挠腮,这老头怎的不说正题?再说了,你一要饭的不走南闯北,早不知饿死在何处了,在这穷嘚瑟什么啊!
只听老头东拉西扯地吹嘘了半天,方才说到了遥山感兴趣的话题,“世人皆言没人能登上灵仙峰,依老儿看来不然。”
看了看遥山瞪得快要鼓出眼眶的眼珠子,老头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世上每年都有人尝试攀上灵仙峰,虽从未听说有谁成功,但为何人们对灵仙峰的情况却越来越熟悉?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断有人创造新的攀爬高度,而后再将上面的情况告诉世人知晓。”
“那到底有没有人成功过?”遥山有些不满老头矛盾的回答。
老头以小指撮着牙花道:“老头子我也未曾上去过,怎会知道?”
“你——!”遥山接近暴走的边缘,就因为这老头说知道灵仙峰的事情,自己才花了半天气力去摘了山果来,如今只得到这样的几句话,谁不冒火?
“唉,别急嘛……”老头作势让遥山冷静下来,“虽然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登上过灵仙峰顶,但传闻不是说只须登顶便能成就仙身么?我猜想啊,肯定是有人上去过,只是上去的人都成仙了,所以世人无法得知那峰顶的情况。”
“那灵仙峰顶之下有些什么危险,为何登顶如此难呢?”
“传言要登灵仙峰,必过‘急汤’、‘雾林’、‘镜壁’、‘冰窟’、‘兽问’几大难关,急汤指的是环绕山脚的一条湍急之河,若只是湍急倒也罢了,那河水偏比滚开后还热上好几倍,莫说掉入河里只有死路一条,就是那蒸腾热气,也绝对难以穿过啊。再就是雾林,那是一片常年被毒雾封锁的茂林,进入其中,要么迷路,要么中毒,真是有去无回啊!”
遥山听得上了兴致,连忙追问:“那‘镜壁’、‘冰窟’和‘兽问’呢?”
“‘镜壁’指的是一段光如明镜的崖壁,毫无攀附立足之处,只这一处便不知令多少勇士无功而返了。至于那‘冰窟’,则是‘镜壁’之上的一条山洞通道,传说内里寒意超常,没有任何生灵能在其间驻足半刻。最后便是‘兽问’了,不过关于这个世间传言不详,好像是说有一头妖兽当道,凡想通过之人必须回答其几个问题,如回答不上或答复无法令妖兽满意则会成为妖兽的餐点。”
遥山听得热血沸腾,“老爷子,你说登上灵仙峰顶,真的就会变成神仙吗?”
邋遢老头一翻白眼,“这我就无从得知了。”同时心中再加上一句,这世间究竟有无神仙还是两说之事,这孩子竟问能否成仙,真是好糊弄。
“那在‘兽问’之后呢?”
“你这小子,两个山果就骗得我将肚中的东西都传给了你,我若是知道‘兽问’之后是什么还用在这里么?!”
“那——”
遥山话还未问出口来,只听一道讥讽声音传来——
“我说是谁引得我家‘黑王’使劲叫唤呢,原来是野种和要饭的,这倒是很相配的一对啊!”
遥山双眉一皱,只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大户毕家的二公子毕华了。
只见不远处,一群少爷与下人打扮的人物面带嘲弄之色走了过来,为首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锦衣华服,生得倒是英俊潇洒,只是那眼角有些下垂,给人以奸猾刻薄之感。在其身前,一条半人高的黑色恶犬正以极其凶狠的目光盯着邋遢老头与遥山二人,想来这便是那毕华口中的‘黑王’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邋遢老头一见情形不妙,立马溜之大吉,他即使刚到此地不久,但也知晓了这毕华在秋福镇的各种恶行,此番见了,岂有不逃之理。
遥山见状也欲离去,却听那毕华说道:“你若敢走,我就放开‘黑王’了,它可有两天没吃人肉,正滴着口水呢!”
遥山连忙停住,那‘黑王’伤人无数,恶名远扬,正是毕华为祸乡里的一大助力,若那毕华真的放开,自己不死恐也会脱上一层皮。
说到毕家,与他遥山还真有些渊源。
其实遥山母亲原也是镇中大户郄家的大小姐,毕家现任家主彼时乃是镇中赌坊老板,只怪郄家家主一时迷了心窍染了赌瘾,被毕家主设了套,将个大好家底输了个通透干净,搞得郄家自杀的自杀,流落的流落,如今只剩郄小姐仍守着老宅,平日里就靠做点针线活强撑着这个家。至于遥山,镇中只知其是郄小姐所生,其父为谁、现在何处却无人知晓,偏偏郄小姐嘴也是紧得厉害,无论是谁问起遥山身世来,她皆是一语不回,这也就是毕华唤遥山为“野种”的故由了。
唬住遥山后,便见那毕华牵着恶狗、带着恶从三摇两晃地走了过来,看到遥山一付避恐不及模样,遂冷笑了一声道:“哟!这不是郄家公子么?怎么今日与一个乞丐聊得如此高兴呢?莫非是……想行拜师之礼,学习乞讨之术不成?”
遥山也不回话,这等羞辱他早经受多次,如若还嘴,说不定便会遭到‘黑王’尖牙利爪的攻击。
“小野种,我家公子和你说话呢!装没听到是不是?”一名恶从上前对着遥山便是一脚,“还真以为自己是郄家的公子哥呢?”
遥山被踹得一个趔趄,当即捂着痛处怒视毕华道:“你到底想怎样?”
毕华笑道:“很简单,告诉我你母亲偷的汉子是谁我便放过你。其实镇上之人都十分好奇,可你那银荡的母亲偏偏不说,看来,还是问你要靠谱些。”
辱及母亲之恨令遥山心头怒火中烧,却也知道此时无法奈何得了毕华,只得恨声道:“毕华,勿将恶事做得太绝,否则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毕华抡起手中皮鞭对着遥山“啪”的便是一下,直疼得遥山龇牙咧嘴,“你母亲做出那等丧门败风之事、养了你这个野货尚且活得好好的,我会遭天谴?说,那野汉子到底是谁?是不是姓遥?”
遥山忍着伤痛与怒火,咬着牙强硬地回道:“若教我遥山有出头之日,定要百倍奉还所受耻辱!”
“嘿!还挺有骨气嘛!”毕华狞笑道:“那就看你能否活到那一天了,黑王,给我上!”
说着一松手中狗绳,那恶犬早已按捺不住,对着遥山便扑将过去。
……
待得毕华一众发泄完银威离去时,倒于地上的遥山只剩了最后一口气。
……
“孩子,你为何还不醒来?”
遥山隐隐约约听到呼唤,费力地抬起眼皮,便看到母亲充满着担忧的泪容,岁月的艰辛,剥夺了这个女人的雍容与华贵,却洗不去她那贤德静娴的气质。
原来遥山已然回到家中,正躺于自己的老炕头上。
“孩子,你受苦了——”见遥山终于醒转过来,郄氏哽咽不休。
遥山方才醒转,气力尚未全复,“娘——我没事——您别哭——”
“娘不哭——娘去给你做点吃的——”
“娘——”遥山唤住郄氏道:“孩儿不饿。”
家徒四壁,遥山知道,此时若是母亲做了东西给自己吃,那她就得挨饿。
“娘——孩儿想问您一个问题——”
郄氏以破旧的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道:“孩子,你想问什么?”
遥山鼓足勇气道:“娘——孩儿想问——我父亲是谁?为何我们如此——如此境地,他都——都不来看我们。”
以往遥山也曾问过郄氏相同的问题,但郄氏不是独自垂泪便是发了脾气,此刻再问,遥山心头也是有些惴惴难安。
谁知郄氏今次与往日态度大为不同,虽说依旧沉默,却没了感伤与怒火,遥山见状心安大半,继续问道:“娘——孩儿真想知道——”
经遥山再次催促,郄氏才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哪知第一句话就令遥山大吃一惊。
“孩子,不是娘不告诉你,娘是看你还小,舍不得你。其实——其实你是没有父亲的……”
遥山睁大眼睛道:“娘——您在说什么呢?人怎可能没有父亲?!”
“真的孩子,你确实没有父亲。”郄氏有些落寞地说道:“娘不愿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就是因为,若是你知晓了自己的来历,便要离开娘亲了……”
“怎么会——娘亲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遥山极为吃力地道。
“天意啊……”郄氏长叹一声,带泪说下去道:“孩子,其实一直以来,为娘都认为这世上真有神仙存在……”
一句话令遥山如逢雷轰,身上也不知从何处来了气力,“娘——您说什么——这世上,真的有神仙——?您没有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