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之盛大,场面之豪奢,自然不必累述,只是,对云不染来说,这场婚礼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她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只嘱咐魏景等人时刻注意峰牙镇的动向,那个金衣‘女’人神出鬼没,到现在也不知她是何方人物,万一再逃掉,后患无穷。--
两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钱多铎略有些紧张,看着‘床’上一袭红妆的云不染,一颗心嘭嘭直跳,自从在‘花’荫镇重见云不染,这样的场景,便经常在他的幻梦中出现,如今美梦成真,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只觉面仍身处梦中,直到面前的‘女’子伸手拍他的肩,这才如初梦醒。
“怎么了?”云不染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钱多铎‘摸’着头,只是“嘿嘿”的笑:“只是想到以前的事了。”
“以前?”云不染挑眉,“什么事?”
“我以前老是说,要娶你作媳‘妇’,没想到,今天却真的娶了!”钱多铎微笑着盯着她看,“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奇妙!”
云不染撇嘴:“要不说你是乌鸦嘴呢!以后可不能瞎唠叨了!”
“是!”钱多铎笑,笑得嘴角都有点‘抽’,却柔和的附和:“以后再也不胡扯了!”
云不染嗤嗤的轻笑,转身在圆桌旁坐了下来,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钱多铎,一杯端在手中,说:“我敬你!”
“谢谢!”钱多铎接过酒,也顺势坐了下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赞了一声:“这酒真不错!”
“是我在北‘玉’时自酿的桃‘花’酒,”云不染弯起‘唇’角。
“这酒跟你做的那首桃‘花’诗一样,别有风味!”钱多铎轻笑,突然漫声‘吟’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云不染见他摇头晃脑,一脸的沉醉,心中突有所感,便脱口而出:“这诗用来衬你,再妥帖不过。”
“你果然懂我!”钱多铎忍不住又要油腔滑调,“当初听你‘吟’这诗,我便觉得,是为我而作!”
“啊?”云不染失笑,“你还真是……”
“开个玩笑!”钱多铎又自斟自酌一杯,道:“不过,有了这桃‘花’诗下这桃‘花’酒,倒是应景的很!人生有此良宵,终不算虚度了。”
云不染轻哧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歪着头去看噼啪炸响的灯‘花’,钱多铎拿了剪刀来剪灯‘花’,却被她挡住了。
“其实灯‘花’很好看。”她对着跃动的烛火出了神,“以前,我常和逸庭一起看灯‘花’。”
钱多铎目光微垂,应道:“你们很无聊。”
“是呀,现在想来,还真是无聊,可是当时不觉得,总觉得很有趣,你说,看一个灯‘花’而已,哪里就有趣了?”
“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很兴奋很有趣。”钱多铎低低的答。
“你说的对!”云不染叹口气,心底隐隐作痛,遂转移了话题:“那天你母亲说你被那个冒牌货捉了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钱多铎看着她,突然说:“云不染,谢谢你!”
云不染失笑:“这谢得没头没脑的。”
“不!”钱多铎摇头:“我知道的,你后来有派人去吴祠山寻我。”
“他们没找到你。”
“可你让人去救了!”钱多铎笑起来,“我真的很开心,你总算,当我是你的朋友!”
云不染微笑:“你送了那么多好东西给我,我总也得想着你一回,不过,我没帮上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用催眠术?”
钱多铎点头:“没错,这世间还没有人能抵抗得住我的催眠**。”
他心里说,其实包括你。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她催眠,让她睡在自己的臂弯,好好的看看她的脸,可是,不能,他不能做她不喜欢的事。
正神思不属间,‘门’外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钱多铎噗地一声,吹灭了蜡烛。
“怎么了?”云不染小声问。
“是我母亲。”钱多铎回答,伸手扳住‘床’板轻摇,‘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云不染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顿感尴尬,面孔微微发烫发红,遂屏息静气,垂首敛眉,不再说话。
钱多铎立在她身后,两人之间,只有一拳之隔,月光如水银般流泄在她身上,身上的红‘色’锦缎喜服闪着柔和的光,而那张脸儿,更是比天上那一轮圆月还要皎洁明亮,因为微勾着头,后颈‘露’了出来,细腻白皙,几缕秀发在肩头轻飘,他不由一阵心旌摇‘荡’,几乎忍不住要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终是没有。
他不能做她不喜欢的事。
窗外的人停顿了一小会,即轻捷离开。
云不染轻轻舒了一口气。
同一时刻,某间偏殿里,萧逸庭木然躺在‘床’塌之上,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月光,秋夜的凉风掀起他身上阔大的黑袍,他的整个‘胸’膛都‘露’在了外面,却浑然不觉。
南宫烨起身,将一条锦被盖在他身上,说:“你刚刚毒发,小心着凉。”
萧逸庭咧着嘴笑:“兽类有温暖的皮‘毛’,就不会怕凉,其实也蛮好的,对不对?”
“对。”南宫烨的目光在他的‘胸’膛前一掠,目光中满是沧凉和悲伤,“逸庭,你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萧逸庭摇头,“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总之,很快了,很快,苏景也该死了!”
南宫烨不再说话,只抬头去看窗外的那轮月,圆圆的一轮月,如‘玉’盘般悬挂在蓝丝绒样的天空,只是,月圆人不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同一片月光之下,北‘玉’的欢喜殿,‘玉’无痕对月无眠。
执着一支笔,仍执拗的画着那一张容颜,只是这一次,他画的没那么顺。
手微微一抖,原本笑得弯弯的眉眼便耷拉下去,他长吁一口气,掷开手中的笔,笔杆跌入砚池之中,溅得一脸墨黑,他不由颓然坐倒。
太监小卓子乖巧上前,去水盆里拧了面巾给他净脸,‘玉’无痕坐在那里,怆然问:“为什么?”
“皇上?”小卓子小心的收拾着一桌狼藉,“皇上是说云姑娘吗?”
“那时朕问她,愿不愿跟朕回北‘玉’,她摇头不肯,可如今,却嫁与容铎作新‘妇’,在她的心里,朕竟不如一个轻浮油滑的生意人吗?”‘玉’无痕沮丧的闭上双眼。
“那个生意人自然比不上皇上!”小卓子轻声说:“但有一点,他比皇上强!”
‘玉’无痕倏地睁开双眼,小卓子缓缓说:“他是个没用的滥好人,天底下的好男儿,无不想着建功立业,他却只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一切都无所谓,哪怕就是将南番拱手让给云姑娘,他也觉得没什么,从这一点上说,他确实比皇上好,云姑娘与他联姻,再放心不过,可他虽然没用,云姑娘却是个聪明人,所以,那生意人这桩生意是稳赔不赚,这桩婚姻,只怕也是走走过场,半分便宜也讨不到!”
‘玉’无痕轻哧一声,黑沉沉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一缕阳光:“你这张嘴……留你在朕身边,是留对了!”
“谢皇上夸奖!”小卓子谄媚的跪倒。
‘玉’无痕挥手示意他起来,这时,烈风轻悄而入,站在帘外汇报边关的情形:“皇上,大萧早有防范,此番出战,遭遇顽强抵抗,敌我双方,俱伤亡惨重,是否继续推进,还请皇上定夺!”
“罢了!”‘玉’无痕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明月,慨叹道:“朕本想做个渔翁,凭白抢个便宜,不想,竟生出如此变故,如今‘弄’巧成拙,倒是贻笑大方,徒落了落井下石之名,眼瞅着寒冬将近,大军撤回休整吧!”
“是!”烈风垂手而退。
‘玉’无痕想到上次借粮之事,亦是丢尽脸面,此时又来一通,想来他在云不染心中,已如跳梁小丑一般丑陋难言,不由又是一阵郁闷,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若要这锦绣江山,便无法做她眼里的浊世佳公子,实是让人无限惆怅。
郁闷之际,轻叹连声,小卓子忙说:“皇上,奴才有一愚笨之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玉’无痕看着他。
“大萧与南番联姻,我北‘玉’立时陷入尴尬之境,可是,皇上可还记得,青牙王还有一‘女’,名唤容乐。”
“容乐?”‘玉’无痕一脸茫然,“朕怎么不记得?”
“皇上心中满满的全是云姑娘,自然记不住别的‘女’人,可是,对皇上上心的‘女’人,可真心不少,奴才现在还记得四月时的百‘花’会,那位容乐姑娘对皇上,可是热心的很!”
“你的意思是?”‘玉’无痕看着他,小卓子微微躬身,“青牙王为人粗鄙,喜怒无常,说起来,其实是个没脑子的,唯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却宠溺备至,这容乐虽为‘女’子,却也是她的心头‘肉’,南番可与大萧联姻,自然也可与北‘玉’结亲,只看皇上肯不肯,皇上若肯,局势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