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君尘强势的拉扯下,席雅竹迫不得已又跌回了车厢里,冷冷地睨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气的人。
“你这是何意。”
“你又是何意,啊?!”安君尘故作凶煞地将语调提了一个度,“在赶马时要求下车,你这是找死么!也不怕摔死么!啊?!”话一出口,顿觉全身舒畅,往常在宫内时,为了哄席雅竹,大都是他服软撒娇,而今突而一吼人,嘿,还真爽快,大有在民间撸袖子同人家吵架的快|感。
席雅竹文雅惯了,可不喜他这模样,蹙紧了眉头,反问:”干你何事。”
“怎不干我事了,你是我……”咳咳,安君尘吞回了差些出口的误言,继续凶道,“你若摔死了,我还得替你收尸呢!”
……替我收尸?!他这是想我死来着!
火冒三丈!席雅竹不说话了,直接用犀利地目光去瞪安君尘,直将堂堂皇帝瞪得愧疚不已,抬不起头来,两根食指在那绕圈圈,低声嘀咕:“我这是关心你。”
他这声低估极其小声,但在风送下,有些词还是有所保留地落到了席雅竹的耳里,故而这话到了席雅竹的耳中,便是——“我这是关你。”
关我?!他还想关我!
“我忧你出事。”
他由我出事?!
“我对你好,你都视而不见。”
他对我都视而不见?!
忍,忍忍,再忍忍。
“我想死你了。”
他想我死?!!!
砰——
“嗷——我的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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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君尘泪流满面地揉着这被席雅竹打肿的鼻子,坐在角落里,不停地吸鼻子。他自始至终都不知席雅竹发了什么疯,突而打他,本想凶煞地吼他一声,结果却被席雅竹怨气冲天的脸色给吓了回来,只能委屈地嘟着个嘴巴,偷偷盯着席雅竹的臀部——视煎!
席雅竹寥寥无趣地打望了一眼外边的景致,打起了一个轻轻的呵欠。本来昨夜便未睡好,今日又被这人给缠上,在这车内的抖动中,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困意。
将自己的头轻靠在了车厢边上,席雅竹缓缓地阖上双目,打起盹来。怎料,这车厢边极其坚硬,加之安君尘为了省钱,只买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车厢里也摇摇晃晃,睡得极不舒坦,不大多时,席雅竹的头便被磕了几下,生生将自己弄醒了。
朦胧张目,单手轻柔那被撞得淤疼的额际,席雅竹不满地蹙眉,不舒服,可是又好困。侧眼一望那坐得端正之人,席雅竹禁不住地看向了安君尘的肩头,昔时在皇宫内,他没少枕在安君尘的肩头,那儿宽厚结实,又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有肉感,再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睡得香。
遂趁着那人阖眼养神,席雅竹好似一个偷腥的猫,悄悄地凑了过去,但安君尘动了一动,他又吓得缩了回去。偷偷摸摸地屏气凝神,看到安君尘不再乱动后,他方将自己的头小心翼翼地枕了上去,轻轻抬头,看到安君尘没反应,他方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满意地阖目。
安君尘是习武之人,这席雅竹靠过来,他哪有不察觉之理,这搁在坐上的手屡次想将人推开,但又心疼地不忍动作,结果就如此矛盾着矛盾着,最后他方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等席雅竹快醒时推开他!
于是,席雅竹快醒时,他推了,于是,就悲剧了……
席雅竹有个小毛病,起床气略大,若自然醒无事,但若是有人刻意吵醒,那就麻烦了……
啪!
一声重响,竟比这车内灌来的风声还大上几倍,安君尘僵硬的脸上,顿时印上了一个大红的五指山,而席雅竹迷蒙双眼,看了一眼那五指山,又继续窝在他肩头,补眠去。
不死心!
安君尘又用力一推,得,这席雅竹倒似个不倒翁,又弹了回来,这次是,砰!一拳头砸了过去。
乒乒乓乓,叮叮咚咚,哼哼哧哧,砰砰砰砰,嘎嘎嘎嘎……
马车剧烈摇晃,马夫摇头如浪。
“年轻人啊,节制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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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到了晚间,马车停了下来。席雅竹一脸神清气爽地扶着车边跳下车,而他身后的安君尘,则是一摇三晃地撩开车帘,执扇挡着自己的脸,跳下车时,还险些崴了脚。
马夫偷偷望去一眼,顿时脸色涨红,背过身去捧腹憋笑。
这脸哪还叫脸,鼻青脸肿,整一个真真正正的猪样。
安君尘狠狠地瞪着马夫,瞧什么瞧,没瞧过猪……呃不,龙样么!
“你放心,哪怕你这猪样丑得天怨人怨,我也不会嫉妒你的。”
——“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好,我就是个猪样,丑地天怨人怨,请不要嫉妒我哦!”
“……”
看着席雅竹,安君尘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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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环顾,恍觉他们此刻处在一处小树林中,席雅竹一问马夫,原是这方圆百里,未有一间茅舍,只能在野外宿营。
一听野外宿营这四个字,席雅竹便不悦了。他锦衣玉食惯了,哪怕是当年因他父亲病重,将他从封地召回,他也是一路吃好喝好住好,马车内舒服得宛若在府内一般,何曾在这儿风餐露宿地受罪过。
这一喜,登时便将不满开了口,“不喜欢。”
“啥不喜欢。”抬脚踢开了一处树下的落叶,安君尘忙于将这片地方打扫干净,随意地应道。
“不喜欢睡这儿,我要回车厢里。”
“噢,”安君尘表面应着,心底却是暗暗好笑,席雅竹真是被骄纵惯了,哪适应得了外边奔波的生活,过不了几日,指不准便想回宫了。故而在这等小心思的作用下,安君尘笑眼眯眯,学着那些个剧本,又唱了起来,“好,你走你走,死了……呃不,冷了别找我啊!”
“……”席雅竹默默地转身回车内。
席雅竹初时还未将安君尘这话放在心上,但回车厢后,感觉到四面八方灌来的冷气,他顿时便冷得难受了。撩开车帘一望,安君尘坐在火堆边,吃着干粮,那火焰将他的脸映得红扑扑的,说不出的暖和。看到席雅竹伸头,安君尘还高兴地朝他扬了扬手。
下去,不下去,还是下去?
“美人,这儿有火哦,有暖和的火哦,有适合取暖的干柴烈火哦!”
“……”席雅竹不想下去了。
但在心底踟蹰许久,席雅竹还是忍不住寒意,抱着自己的胳膊,慢悠悠地下了车,凑到火堆前。但看到那脏兮兮的地面,他又蹙起眉了:“地脏。”
“噢。”根据追妻指南,这等时候,身为好男人,必须要为心上人铺好地面,但是!现下他是剑蝶,必须要根据赶妻指南行事,所以,安君尘岿然不动,还笑了一声,“那你便挑块干净的地坐!”
“……地脏,不想坐。”
“那你便挑块干净的地,蹲!”
“……地都不干净。”
“那你便挑棵干净的树,蹲!”
……这男人是猴子派来的蠢猪么?
心想着,席雅竹转身便走。
安君尘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气,看了一眼手里的干粮,顿时喜从心来,吧唧吧唧嚼了几口:“哇,好香好香。嗝,好吃好吃。吸溜,美味美味。啊——嗝——哇!”
……席雅竹突然觉得自己饱了。
但走没几步,席雅竹的脚都似长了根,不动了。他什么干粮都未准备,而今没东西吃,自然饿得不行,最后还是乖乖地蹭了过去,忍着心头的嫌恶坐下,接过安君尘递来的干粮,张口一咬。
“噗——”
喷得安君尘一脸碎屑。
“难吃……咦,你的脸长麻子了?”
“……”胡乱一抹脸上那被席雅竹喷出的饼屑,安君尘道,“那给我吃罢。”
说着,安君尘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席雅竹的干粮,由得他一人愣愣地看着自己把干粮啃了个一干二净。
啪啪啪,拍了几下手里的碎屑,安君尘眨巴了几下嘴巴,对着席雅竹笑了笑,就翻身躺下,留着个龙臀给席雅竹。
哼,瞧你不吃,饿着了罢,想家了罢,想回宫陪朕打啵啵,乱摸摸,脱脱脱了罢……罢……罢……
放置包袱那处,忽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君尘借着影子看过去,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他们堂堂前太子,在偷情,呃不,偷食物!
将安君尘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席雅竹就差些将这包袱都拆开来了,结果干粮都没一块儿!
席雅竹懵了,这死猪竟将干粮给吃光光了!这猪是人养的么么么么么!
根据赶妻指南,这种时候,必须要鄙视他!
“美人,你如此金贵,不适合生活在这等地方,不如……”回宫去啊!
“不如早日回封地去。”
席雅竹接话,安君尘无话。
“走,”席雅竹将马夫给拉起,“休息好了,我们走。”
“这这这……”马夫是个没主意的,东看看西瞅瞅。
安君尘不悦了,拽着马夫的另一只胳膊道:“大晚上赶路不安全,不准走。”
“走。”
“不准走。”
“走。”
“不准走。”
“走。”
“你你你,你再走,你信不信我我我……”
“你怎么着?”席雅竹睨了一眼,冷冷对他。
只见安君尘一撩袍袖,一脸凶恶,指着席雅竹的鼻头,双唇一张一合,就是——
回身一抱自己的包袱,哼了一声,不给你钱和干粮,朕瞧你怎么走,朕不要太聪明哦……哦……哦……
呼,上车!嗖,驾马!
于是——
“雅竹,等等我啊啊啊……啊哦……”
哐地一声,马车内丢出的银子正中面庞,堂堂桓朝皇帝顿时脑袋昏阙,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
远方,一声轻柔朗笑,回荡夜间:
“我有钱呢,请不要嫉妒我哦!”
当初是谁给他钱的,是谁,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