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工作时间,肖芊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背客户资料。
接近中午时,厉风突然打了通专线给她,让她进他办公室一趟。
她放下电话,脚步静悄悄地朝他走过去,背过身小声关上门,没有惊动其他同事。
“什么事?”肖芊芹走到他面前问。
厉风从抽屉里拿出一台白色手机,递给她:“修好了。”
她笑了笑,伸手接过,“效率挺高嘛”。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手机反应跟刚买的时候一样灵活,信息也没丢失,看来是真的修好了。
她再次笑笑:“谢谢你啦。”
厉风坐在转椅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又问:“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继续去背资料了。”
话问出口后等了几秒钟都没等到他的回应,她便以为是自己可以走的意思了,刚要转身,厉风突然叫住她:“坐下。”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肖芊芹回头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怎么了?”
这一眼看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厉风身周气压似乎不太对劲,两瓣嘴唇也是紧紧抿着的,这说明他心里有事。
她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厉风视线阴晴不定地钉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肖芊芹不知所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厉风不动声色,唯独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长久地盯着她。
她没被他盯得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忍不住问:“到底什么事?”
厉风用陈述句的口气说:“你近期要回德国。”
肖芊芹微愣,“……你怎么知道?”
厉风说:“今天早上你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你的航班信息,我看到了。”
她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说:“是的……不过我没打算瞒着你的,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厉风冷哼一声,“八月十号的飞机票,就在后天,你到现在都不告诉我,这还不叫瞒着我?。”
肖芊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她确实没有要瞒着厉风的打算,只是一直忘记跟他讲了。
然而这种事情,她主动告诉他和他自己发现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几天才答应我不会再离开,现在却给我整这么一出。”他神色沉重,阴影盘踞在皱起的眉宇间,“你是不是又要一个人一声不响地消失好几年,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等着你?”
肖芊芹连忙按住他的手,轻声安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
“我回德国是为了办离婚手续。”
这回轮到厉风顿了顿。
肖芊芹接着说:“不会太久的,最迟一个星期就回来。”
“……”
“……”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厉风把视线移向一旁,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怎么不早点说,害我抑郁了一上午”。
肖芊芹歉意笑笑,“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他却没有放松警惕,“你说的是真的?一星期就回来?”
“嗯。”
“不准骗我。”
“当然不骗你。”
厉风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声音低沉下来:“我很害怕,怕这几天都只是我做的一场美梦,等我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
肖芊芹付之一笑:“不会的,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回来找你。”
他沉默良久,托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我再相信你一次。”
她倒拘谨起来,羞赧地把手抽回,“办公室呢,注意点,小心被人看见。”
厉风脸上终于展露出些许笑意。
两天后,j市机场,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停车场里,车内坐着两个人。
车里很安静,既没有交谈声,也没有音乐声,主驾驶和副驾驶上的人静坐着不动,相对无言,这样的姿势不知维持了多久。
时间就在安静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距离登机只剩下半个小时了,然而肖芊芹还没办手续、过安检,甚至还没有从厉风的车子里下来,只因为他的手一直牢牢地握着她的,不肯放她走。
他在想什么她很清楚,只怕这一别,又是遥遥无期。
肖芊芹拿他没办法,说“你快让我下车吧,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他闭嘴不动,只是手还紧紧地握住她的,表达着无声的倔强。
半晌,他终于说出心声:“我不想你走。”
肖芊芹笑容更加无奈:“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想着什么事情,半晌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答应我你一定会准时回来,我可等不起第二个第五年了。”
肖芊芹郑重地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
他又问:“返程的机票定好了吗?”
“嗯,订好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星期五,大概下午五点到。”
“好,那我那天不去接你了。”
“……行。”
“我在家等你,你七点钟总能到吧?”
肖芊芹想了想说:“应该没问题。”
他又说:“我会准备好巧克力、老冰棍,还有很多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但是过时不候。你要是不准时到,我真的就去找我女朋友了。”
肖芊芹扑哧一声笑了,点头说好。
厉风这才安心地下了车锁,放她走。
“回见。”
“回见。”
回到德国后,离婚手续倒不是太繁琐,唯独陈家长辈那一关却比较难过。
说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劝他们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矛盾就酿成大错。
双方僵持不下好几天,两个小辈仍旧坚持己见,老人家劝不过,最终只好同意他们把这事给办下来了。
肖芊芹自认为愧对于人,更没脸面对陈言灵,出于这种愧疚心理,她没拿陈家一分钱的财产。
这个庞大雄厚的家族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光是她知道的那几条就足以颠覆陈家目前的状况,她只想做个简单快乐的人,以后的日子尽量离那些勾心斗角远一些。
而华云裳,她挽留过肖芊芹一次,但并没有强迫她。
临行前,华云裳说知道自己对厉峥做的那些事是不可弥补的,委托肖芊芹代替她向父子俩道个歉。
肖芊芹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去说,必须她本人亲自当着他们的面说才有用。
华云裳抿唇不语,良久才说:“给我点时间考虑下”。肖芊芹点头:“好。”
五天后,肖芊芹回国,没带什么行李,只背了一个双肩包,一身轻松。
那天陈言墨送她去机场,两人一路交谈都仅限于吃穿住行,陈言墨没有挽留她。
然而,肖芊芹上了飞机后打开背包时,却在里面发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她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拆了一颗放进嘴里。
还是熟悉的味道,很甜。
有些东西一直没有变,真好。
由于天气原因,飞机晚点。
肖芊芹走出机场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到厉风家去,路上下雨塞车,时间已经超过七点了。
她想起厉风说的过时不候,连忙掏手机给他打电话,却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听,她心想他该不会真的去找“女朋友”了吧……
车子终于在小区门口停下,她付了钱没等找零就直接冲下去,一路狂奔进小区,也顾不着打伞。
百里加急冲进厉风住的那栋楼里,电梯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个人来,肖芊芹心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
混乱中不知是谁短促地叫了一声。
肖芊芹看着眼前险些被自己撞倒在地的人,愣了愣,伸手扶他一把。
厉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无奈地说:“姑奶奶,你用不着每次见面都把我撞个四仰八叉的吧?”
肖芊芹见他还在,松了口气,又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不想接。”
“为什么?”
“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肖芊芹笑了笑,解释道:“只是飞机晚点而已,我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厉风计较起来:“我说了过时不候,你已经晚了两个小时,菜我都倒掉了。”
肖芊芹笃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她伸出双手吊在他脖子上,笑语嫣然道:“你一定是在楼上等着我,然后看到我跑过来,就下楼接我。”
“谁说的,我只是下楼倒垃圾。”
“可是你手上没垃圾。”
“……”
厉风撇撇嘴角:“好吧,被你猜中了。”
两人转身进电梯上楼。
到家后,厉风直接套上围裙进厨房热菜。肖芊芹轻车熟路地到浴室拿了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在客厅里闲逛。
她只是离开了一个星期,房子里摆设也没怎么变,干干干净净,冷冷清清,大缸里那只乌龟依旧露出水面,趴在石头上,探着脖子好像在守候着什么。
肖芊芹一屁股坐进软绵绵的沙发里,朝厨房方向喊道:“厉风,我们以后把房子重新装修下吧。”
不久,厨房里传来回应:“行啊。”
她又说:“换成地中海风格的怎么样,再买点盆栽回来,装饰得浪漫点。”
“行啊。”
“再养几条狗吧,热闹一些。”
“可以啊,反正打扫卫生的人是你。”
声音近了些,厉风端着热好的菜从厨房里出来,扭过头来看她:“怎么突然说这些?”
肖芊芹说:“没有啊,就想让家里热闹一点。”
他嘴角泛起浅笑,笑得颇有深意:“想热闹多容易啊,生几个孩子最热闹了,整天咿咿呀呀的。”
“……”肖芊芹嗔他一眼,“想得挺美,去找你女朋友给你生。”
“我女朋友不就是你吗?”他脱下围巾,朝她招招手:“好了,过来吃饭吧。”
她站起身,笑嘻嘻地朝他扑过去。
窗外云销雨霁,屋内窗明几净,菜香四溢。
灯光下,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就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吃饭的时候,肖芊芹夹着块红烧肉,莫名就想到他们刚才在电梯口的碰撞,接着自然而然又回想起与厉风的初遇。
那个时候他态度可不是现在这么好的,即使她诚恳地赔礼道歉,他也没给好脸色,害她碰了一鼻子灰。
说实话,厉风的性格确实是不好相处的,她在公司里没少听到那些被他训过的同事在背后偷偷抱怨他的严厉与残暴,每每这时候,她就忍不住偷笑。
“吃饭走什么神呢?”厉风突然伸出筷子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接着夹了一块鱼肚子上面最嫩的肉,细心地挑了刺再送到她嘴边,轻声道:“吃快点,待会儿菜又凉了。”
她冲他笑笑,张嘴接过。
厉风的暴脾气,她比谁都了解。
厉风的温柔,她也比谁都明白。
当他愿意在她面前放下所有身段、无条件服软认输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温柔只是都留给了她。
所以她也愿意,并且肯定地,告诉他:厉风,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以前,现在,未来。
不要再说你输给我了,爱情里没有输赢,因为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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