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那个少年,现在竟变成了一草莽匹夫。
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亲手埋了他的啊?
“你真的是阿诺?”
云夕的话里,有颤抖。
武夫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嗯,这是我自己取的,好听吗?”
“......”
一阵尴尬的沉默。
云夕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武夫,除了几分相似的眼睛,哪一点还像她的阿诺哥哥呢?
记起曾经的那个少年,云夕心里终究哽咽。
漫天冰雪里,她一醒来,面对着就是这个陌生的世界。
当时的她,害怕极了。
因为太冷的缘故,四肢也渐渐的僵硬。
无法,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一口一口的呵气。
终于让手恢复了知觉。
当她推开面前的雪团时,才发现是一个人将她圈在了怀里。
面前的人,因为风雨的侵蚀已经看不见人脸。
但她从原主的记忆里提取到,那是阿诺,青梅竹马的哥哥。
她试探性的将手放在他的鼻间。
才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声息。
他用他最后的温暖,换来云夕的一线残活。
云夕草草的将阿诺埋葬在一处。
自己一步一步踏上未知的征途。
于何云夕而言,阿诺是逝去流光的回忆。
此生,大抵,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阿诺哥哥那样爱护草原公主了吧!
所以,当武夫说他是阿诺时,她怎么不激动。
若真是阿诺,那该有多好!
“姑娘,我取的名字有问题吗?”
察觉她面色有异,武夫问道。
云夕能怎么说呢,只能摇头苦笑。
“没有问题,只是去帝都后,可不能再用阿诺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
她该怎么解释呢?
阿诺,是那位草原公主唯一的美好。
同时,也是那位草原公主最大的遗憾。
“因为他是叛臣,你用了阿诺的名字,怕有灾祸。”
云夕找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哦。”
武夫继续挠头傻笑。
“行,都听你的,那你给我取个名。”
“我?”
云夕有些诧异。
武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个粗人,也不懂什么名字,你随便取个就行。”
武夫真诚的样子,不似说谎。
云夕想到那些年少时光,有那位少年相陪伴的日子。
乍咽凉柯,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
“转眼人千里,消魂梦一柯,不就叫一柯如何?”
云夕问。
“你说好就好。”
他的坦然,倒让云夕舒一口气。
“不过,好是好,我也想有个姓。”
“你想什么姓呢?”
云夕问。
“我在这山林,常年与青为伴,不如就叫木吧!”
武夫说。
云夕淡淡一笑,“好。”
自此,武夫有了一个全新的姓。
木一柯。
多年以后,当这名不识文墨的武夫,成了称霸一方的神木将军,守护脚下的寸土家园时。
唯一记住的,也只有青山、草原和云夕二字。
今夜,相安无事。
云夕坐在外面,一直听山野林兽的叫声,直到翠鸟的啼鸣。
武夫早就在里屋睡下了。
睡得十分香甜。
他的呼噜声,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睡眠,都不行。
真的是一个简单粗糙的武夫!
坐了一夜,云夕站起来,朝屋子做了一个拜别的礼,准备离去。
里间的呼噜声停了,武夫走出来了。
“带我一起走。”
云夕望向他。
“你说过,会带我去帝都的。”
她说过吗?
云夕回想起来,她好像是说过。
她以为,那只是客气话,当不得真。
“我一个粗野鄙人,只有一身蛮力,你只要在帝都给我一口吃的,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
云夕问。
“做什么都行。”
武夫坚定的答道。
“即使违背法例,人神不耻,都行吗?”
“行。”
武夫的意志,没有丝毫的动摇。
就这样,云夕带着武夫踏向西凉的旅途。
一路走来,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事。
武夫很好,他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都做了。
一路上,就像是一个尽心尽力的仆人。
云夕有些过意不去,“一柯,你不必做这些,我可以自己来。”
“云夕姑娘,我只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就让我来吧!”
“一柯有一柯的好,这些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云夕抢走了他拿在手上的水囊,自己舀水去。
走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因为赶路,身上灰尘仆仆。
云夕很想跳进小溪里面冲洗一下,可是,她不能。
山间荒野,她还是怕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于是,她只好脱下自己的鞋袜。
一双小脚,在溪水里晃晃荡荡。
等到她晃荡够了,也就好了。
接下来,还有一段旅程。
随着到帝都的距离越近,云夕的心也就越揪紧。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帝都?
难道,是为了九王吗?
不,不是的。
他如此对她,可见并不是良人。
“怎么了,云夕姑娘。”
一柯瞧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去了帝都,我们该干什么?”
云夕苦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现在为银两发愁啊!
帝都繁华,她该拿什么养活自己?
“没事,有我,我可以去做苦力。”
一柯拍拍胸脯。
云夕淡然一笑,“那倒不必。”
“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那便是当垆卖酒,我想知道,卓文君卖酒时的心情。”
云夕说道。
却听得一柯不解,“卓文君是谁?”
“一个很勇敢的人,一个你们谁都不知道的人。”
云夕狡黠地说。
当年的卓文君,放弃一切,从富家小姐摇身一变成为酒娘时,不知,她可会后悔?
若是不悔,那么当司马相如成名后,当她看到那首十三字的信时,又可曾会后悔曾经的一切?
云夕觉得不值。
如卓文君那样敢爱的女子,不值得为了一个男人那样做。
只是,这并不妨碍云夕欣赏那样的女子。
云夕摇摇头,她怎么会想起卓文君的故事呢?
她只是单纯的想开一家酒铺,一家酒店而已。
桂花酒、桃花酒、荔枝酒、杨梅酒......
论酿酒的技术,谁能比得上来自现代的她呢!
云夕仿佛已经看到银子在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