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
阴冷的地牢里回荡着青衣少女的喊声,从昨日开始她就被押在这地牢内。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救民恩人吗?”少女抓着铁栏杆,使劲喊。声音空旷,无人回答。
少女背过身靠铁栏杆坐下,叹气三声。
不知现在轩辕明如何,身体是否已恢复。兰依想着。
忽听见,地牢有人脚步声,青衣少女转身而视,那狱监正拿了钥匙前来开门。狱监身后又跟着一队侍卫。
“姑娘,跟我们走吧。”领头的侍卫说。
京都此时已入夜,兰依跟着这一行人走,穿过宫内重重宫门,来到当今福泽王上之母静宣氏的宫内。
此时大殿内灯火通明,已有好些人在等她。
兰依被侍卫领着缓缓走近,先是看到静宣氏安然坐在正中间,左边站着一位白袍中年男子,右边便坐着昨夜从地府打转回来的轩辕明。轩辕明此时精神已经恢复,身体应该已无大碍。
静宣氏及轩辕明左右两侧各又坐了两排男子,各拿纸笔,看来今日要被审问一番了。
兰依在大殿中央站定,周围一圈人便开始问话。其实静宣氏已安排人马连夜摸查了兰依的底细,今次再又审问是为谨慎起见。
“这是当今福泽岳王的母亲静宣氏及王子轩辕明。圣驾面前你不得欺瞒,要如实回答。”左侧一黑衣官员说。
“是,民女知道。”
“报上名来。”
我叫兰依,年方十七,家里福泽北境人,家父经商做药材买卖,家母在家操持家务,家里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家父与家兄皆是勇武正义之人,家母贤良,姐姐皆是自小当男孩养的彪悍人物;家父懂点医术,故我的医术是跟家父学的;本次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为了来京中向名医请教医术;我已出门一月个有余,因略懂一点拳脚,一路上又是女扮男装,故一路上没人敢欺负我…
兰依逐一作答身世来历种种。后又有太后左侧白袍男子为首的几位皇家医师考核了诸多医学药理知识,兰依皆仔细回答。
“你昨日救治王子使的是何医术?给王子吃的是何药?”静宣氏亲自询问,语气中流露出无比关切。
“这——使用医术为针灸,针灸到只是寻常镇静的法子,主要是那药较为难得。那药是我偶然向一位下凡的仙师处求得,此药为还魂丹,可使初死之人死而复生。只可惜此药仅得一粒,现已用完。”兰依如实作答。
静宣氏眼神黯淡,听到“仅此一粒,现已用完”,失望至极。她原想留着这神医少女在轩辕明身边服侍,或许这位少女便是自己一直想找的能救轩辕明性命的人。现在听她这么说,救明儿性命的事似又无望了。
“不过,待我日日烧香祷告,或许仙师再现身也未可知!”兰依说。
静宣氏听到此话,重燃了希望。
“好好好!我有一多病孙儿,就是姑娘昨日救治这一位。”静宣氏黯然擦泪,“太医都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岁,姑娘你善心善德,且留住皇宫一些时日,协助找到救这孩子命的法子,不知姑娘你可愿意?你家人处,自会有人亲自去报姑娘平安。”
兰依听静宣氏说得无比动容,不觉也流下眼泪。“如果能救人命,兰依愿意留下来试一试。”
“好好好,真是个有善心的好孩子。”
兰依被安排在轩辕明宫中当差,静宣氏欲设下神坛,盼望能再请下仙君,求得使轩辕明去除死病的仙法。
自始自终,轩辕明闲靠在椅背上,不发一言,脸上无喜也无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子。虽然女子回答天衣无缝,但他内心却总有疑虑,无法释怀。
夜幕下的京都王宫之外,在一间客栈之中,泉泽文太子正坐在桌前仔细擦拭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他的侍卫阿呆为他端上水来。
“今天驱逐邪祟,太子真是英明神勇,神机妙算。”阿呆拍着主子马屁。
太子向阿呆投以冷眼,而后陷入对今日之事的回忆中。
昨夜遇鬼杀人并画下死者面貌后,文太子主仆二人便拿着画像在京都各个市集探访。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先是确认了昨晚被杀之人果然是一个制刀工。
主仆二人行至一片菜市旁的民屋侧,有一位妇女看到杀人凶尸的画像,大惊失色。
“这——这不是二贵么?”
“你认得他?”
“他就住在我家附近,是个制刀工匠,人已失踪数日,官府的人去他家里看,墙上地上全是血,却始终找不到尸体。”
“这附近可还有一屠夫,死去也有数日?”
“是是是,正有一屠夫数日前自杀死了。”
“这屠夫名叫什么?家里还有何人?”
“他叫赵五,家里还有一妻一儿,哎——也是可怜,赵五家贫,赵五死之前这一妻一儿都得病死了。”
“可以带我们去这屠夫家看看吗?”
“不敢不敢,那屋子阴邪无比,你们自己去吧,就在前面。”妇女朝巷子尽头指去。
文太子主仆二人朝里走,行至尽头一破旧民房外,便知就是这了。
推门而入,屋内仅两间房,进门为中堂兼厨房,左侧为卧房。
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霉馊味,屋内家徒四壁。中堂内摆着一口土灶,零星厨具。卧室内仅有一破床,上面放一条破棉被,再别无它物。中堂屋顶有一巨大窟窿,看得出是很久前破的,推测这家里主人是无钱修补,真的很穷。
主仆二人往卧室内走,却看到一黑影鬼魅披头散发蹲在墙角。
“鬼啊——”阿呆吓得大叫出声。
“吵什么,你没看它今日挺乖没有向我们扑来吗?”文太子说,“鬼不是时刻都恐怖,也会有归其本性的时候。”
“哦哦。”阿呆回归镇定。
主仆二人向前,向鬼魅问话。
“你是赵五?”
鬼魅目光呆滞,并不回答。
“你仇人已死,为何阴魂还不散去?”
鬼魅不语。
“哎——我们还是自己查一查吧。”文太子转向阿呆说。
于是在屋内查找线索。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怕是为给妻儿看病,家里被变卖殆尽;炕上徒留一条被子,只怕是为顾惜病中妻儿,至少有个躺下保暖的东西。再看,那赵五鬼魂呆滞目光所望之处恰有一逗弄小孩的破旧拨浪鼓,此时鼓面已破,残缺不堪。
“我知道了,”文太子恍然大悟,“他内心郁结的是他死去的妻儿,仇怨太大,以至于他的阴魂不能散去。”
“他自己去地府向阎王报个到不就见到亡妻亡儿了呀,在此逗留作甚。”阿呆问。
“不行,厉鬼一旦形成,唯有破除其心中怨气才能阴魂消散。”
“哦哦”阿呆说,“不过太子殿下,我还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杀人呢。”
“你笨啊!还不知道。你没看赵五家有多穷吗?你再想想他那残顿不堪的杀猪刀,那刀刻字清晰,是新买的,新刀怎么会如此残损?况且我在地上研磨刀具,此刀是个钝物,无法被打磨锋利。必是这制刀工二贵有意为难屠夫故意使坏。你想杀猪刀是屠夫吃饭的家伙呀,没了刀就挣不来钱,没有钱怎么给妻儿治病!”
“啊——原来如此!太子英明!”阿呆恍然大悟。“那——那现在怎么办,妻儿都死了,如何解其怨气?”
“现在唯有请灵了。”
请灵是民间巫术的一种,请灵者摇铃念咒,自黄泉下片刻请来亡魂。泉泽文太子正经的事没学多少,旁门左道倒是有点研究。
于是,文太子自乾坤袋内取出一只巫铃,握柄而摇动,口中念念有词,那咒语大致的意思是,于某时某刻福泽京都某地赵五住处,因冤魂怨气不散,特请阎王批准赵五妻儿前来说话。
而后,文王又从乾坤袋内取出一瓶银色药水,含于口中喷向半空。这一瓶是能请亡灵现身的请灵水。
只见,于请灵水所喷之处,忽然出现一女子与一小儿。
“赵五——”女子携小儿奔向鬼魅处。
那鬼魅忽得了情感,蓦然起身,眼中含泪滚滚,与女子相拥,又拥抱小儿亲吻不止。温情画面,使看者动容。
“赵五,阎王说你在人间做了不少恶事,切莫如此,现随我去阴间受苦一回,再待来生转世为人。”
赵五环抱妻儿嘤嘤啜泣。
文太子开口说话,“天道自有因果,仇人已死,不应再害无辜之人。你且随妻儿去吧,你于人间多行不义,来日到了地府未免要受一轮苦。但我必将为你们作法事祷告,祈愿你们地府煎熬后,来生各自投个富贵之家,来生还有缘再能相见。”
只见赵五阴魂幽幽飘至文王面前,忽的跪下,久久长匐于地。感恩再三后,携妻女到阎王那儿报道去了。然后屋内阴气散尽,重归泰然。
阿呆不住感动抹泪,说“太子真乃义士。”
太子斜眼看他,“义什么义,法事祷告你来做,从今日开始你就给我钻研妖鬼之术,以后请灵祷告之事皆由你做!”
“都是我做啊——”
而后这主仆二人归至客栈,太子坐于桌前品茶擦剑。
“太子殿下,那我们日后如何?厉鬼已除,是打道回泉泽吗?”阿呆问。
“不,要去福泽皇宫一趟,魔族已现,现在发生了召唤厉鬼危害人间的事,之前还只是风闻,今日已然确凿,这个情况我要亲自向父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