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在这儿。”
后院那棵百年梧桐的枝叶里探出了头来,女孩头发乱糟糟的粘着片树叶。
朝暮靠着长廊柱子,这一切落入他眼中,似乎不论何事,都能因这姑娘变得有趣。
一杯清茶,飘出悠悠的热雾,洁白的瓷杯放于窗边,不算太高的窗口。
女孩慵懒地坐着,肤色莹白如玉,长眉凤目,稚嫩圆润的小脸,却没有同龄孩子该有的神情,手中抱着一本图册,模样甚是认真。
朝暮手中拿着一纸鸢,立在不远处。
“你去陪衿丫头吧,以后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倾歌思索后,补充道,“替我保护好她。”
“是”
“快去吧。”
窗上之人,见倾歌拿书起身离开,再低头,发现朝暮站在窗下。
“木头?”她眨巴着眼,心里犯起嘀咕,他来干嘛?
替倾歌阿娘监视我?怎么都不笑一下?这小屁孩一点都不可爱。不对,我现在也是小孩。
“嗯……”,朝暮想把纸鸢递给女孩,“姑姑让我给你。”
“风筝!”她一高兴忘了自己是坐窗边,一个踉跄便向下摔去。
“……”
男孩看大字状趴在地上的她,竟多了一丝笑意。
“木头,你干嘛不接住我?”子衿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还好不高,不然这小身板该摔坏了,她心里报怨。
“怕你压到我。”
“看什么看。”小屁孩可以啊!子衿拍了拍屁股的灰刚转身走两步,突然想起自己的书
折回,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够不着。
我的天哪!我咋那么矮!我就不信我拿不到。
面对眼前蹦蹦跳跳试图拿书的女孩有些无奈,笑容逐渐扩大,看不下去了,这才伸出手拿下递给她。
“笑我?”子衿夺过书和纸鸢,气冲冲的跑开,小屁孩,怎么可以嘲笑我,过分!
朝暮愣住,自己笑了?回过神匆忙追上。
正巧撞见倾歌,她望着两人一前一后。
“衿丫头怎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抽出帕子替子衿擦干净,“是不是阿暮欺负你了。”
“没有”她心不在焉的低着头,“阿娘,我先回房了。”
“嗯,去吧。”倾歌笑着看她进屋,转头冷下脸来,“自己去领罚吧。”
“是”他眼底那抹悲伤一闪而过。
酒楼开张没多久,倾歌委托江湖上的朋友,把他送出久安城,说是给他找了位武功高强的师父。
他被接走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恰巧那天女孩发烧,一直昏迷不醒。
醒来后,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便没了踪迹。
倾歌告诉她,朝暮以后是要保护她,所以现在必须离开。
也是从那以后性格上安静了许多……身边也再没有出现玩伴。
时间最是易老,也不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再回首已是十年后。
“小姐,可曾看见姑姑。”来人一身桃红绣花小裙,年龄与子衿相差无几。
“阿娘同卞管家去取订的玉钗了。”相处十年,倾歌对她无微不至,引得旁人羡煞。
“不好了,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三皇子和四皇子说要来我们这儿捧场。”一个小厮冲了进来,大口喘着气。
“三皇子和四皇子?可是当今圣上最宠溺也最纨绔的两位?”
不应该呀,这明明只是我的成人礼,按理来说来的只会是江湖中人。
莫不是倾歌阿娘故意放出去的消息。难道她想利用这次宴会拉拢人心。
“呸呸呸,这么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桃红绣花小裙的丫鬟,名木槿,一脸紧张,做子衿的丫鬟,最多的就是担惊受怕。
不然出事,她第一个受罚。
“还是快些想办法应对。”小厮擦去额角的汗,急着让她想办法。
“阿娘这时候应该到书房了,你们去如实禀告阿,不得半点隐瞒。”
“那我这就去。”木槿快步离开
倾歌自从做起江湖上的生意,酒楼生意也越加繁忙,并培养出大批的女子嫁入官家做小妾,以打探朝廷消息为目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院内朱红高墙,唯有那束桃花伸了出去,草坪的秋千是请人专为她做的。
院子连接醉笙阁的是新修建的一条蜿蜒长廊。
却又不同阁那边那般喧嚣,只有三四个下人,但他们从不同她多讲话。
初春时节,整个久安城都美的让人沉醉,元禅初年大理寺在久安种下的满城桃花早已悄然绽放。
只瞥上一眼这绝美的景色,便像是灌了二两陈年酿一般醉人。
她伸出手,接住了朵桃花,顺手将它别在耳后,让本就精致的面容,又平添了几分姿色。
来这陌生世界的十年里,她也成长起来,只是她的心里仍还有一片阴暗,满是年幼的无助与恐惧。
不过,这一切都被她掩饰的很好。
这十年除了每年的正月十三,她会雷打不动的去为那萍水相逢一场的爷爷扫墓,其余的时节,大都都是呆在这醉笙阁里未曾入世。
更多的是古书的陪伴,这样的米虫生活,让她多了几分慵懒。
“小姐,倾歌姑姑吩咐奴才唤你回房梳妆了。”
子衿想得出神,竟未发觉木槿在自己身后,木槿是朝暮离开第二年进来做的丫鬟,长得倒也端正。
“嗯……回去吧。”
房内
桌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锦盒。
“这是?”她拿起玉手镯看一会儿又放下。
“小姐,可是不中意这些首饰。”
“……”这些东西在这儿又没什么用,要是带到现代倒是价值连城。
唯一吸引住她目光的是一面上好的铜镜。
为何我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镜子?镜子里是我?
她有几分不敢想象,镜中少女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荡漾着令人沉醉的风情神韵,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灵气。
倾歌抬脚走进房内,依旧一身月白素裙,裙摆上银线绣着昙花,木槿自觉的退出了房门。
她刚想回头,倾歌从木盒中取了木梳。
“衿丫头啊,坐下吧。”
子衿听话的坐于铜镜前,任由她梳理自己及腰的长发。
“不必好奇那铜镜,家族规定,‘女子十七方得颜’所以你自然是未见过。”
“知道了,阿娘。”这个规定倒是挺特别,还没到年龄不让照镜子的。
“当今衡帝身体硬朗,也倒是位明君,只可惜那几位皇子,似乎早已对帝位起了歹意。互相算计,大皇子更是拉拢各方人士,处心积虑,朝廷之中,也已分邦结派,咱们也该多加小心了。”
“阿娘为何突然与我讲起这些?”她同我讲,又偷偷拉拢……
“作为我倾歌的女儿,往后不能丢了祁家的颜面。”
祁家!子衿顿时回头,看向面前这个机智过人的女子,从未提过自己的姓氏,怎会与她这身体同姓?
“方才讲起的衡帝,阿娘可是认识?”她问得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