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底的李白，像是一艘沉船，无声无息地静卧在黑暗中。
身上绑着结实的绳子，还戴着沉重镣铐，李白动弹不得，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捕捉微弱的幽光。
有什么比死还可怕，就是李白现在的处境，躯体不朽，冰冷寂静，暗无天日，却可悲地能够意识到自己活着，能回忆能思考，还会恐惧会孤独。
在幽暗的世界里，李白感知不到时间，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内心深处的声音。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那是他自己的诗，久远的年少情怀。
他还听到了别人的诗：
“焰焰戈霜冻，耿耿剑虹浮。”
美丽的卡姗娜，古灵精怪的女巫，李白仿佛看到她就在眼前，调皮地点燃魔法火焰。
“天山冬夏雪，交河南北流。
云起龙沙暗，木落雁门秋。
轻生殉知己，非是为身谋。”
李白揣摩着知己两个字，那些故人的脸庞模糊地呈现在眼前。
又转而想起自己年少诗作：
“杀气落乔木，浮云蔽层峦。
孤凤鸣天霓，遗声何心酸。”
伊琳娜，长大的伊琳娜，戴上皇冠的伊琳娜，顷刻间夺了多年亦师亦友的性命，李白看到了她曾经天性纯真的笑容，一转身变成冷面无情的皇后。
此间的李白，原谅了所有人，长安的高力士、鱼朝恩，巴格达的阿拉伯君主，君士坦丁堡的皇后……
不怪他们卑鄙邪恶，人之常情！
在黑暗与孤寂中，李白忽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不再能听到那些诗句，不再能看到那些身影，不再能想起往事，不再欣喜或忧伤，那样的话，算不算，也是一种死法？
也许，神就是要这样杀死世间出了错的精灵，李白心想。
……
李白又一次在岸边慢慢睁开双眼，这次是海岸。
嘈杂的鸟叫声在李白耳边响起，而且是奇异的鸟叫声。
李白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镣铐还是戴在身上。
还是没死，还是重返了人间，李白挣扎着站了起来。
大群的红色大鸟，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这些大鸟全都忙着垂头吮吸海水，有一些扭着头看着李白。
李白被眼前奇异的红鸟惊呆了，这还是不是人间？
他站在群鸟之间，仔细听着他们发出的奇异声响，慢慢地，李白听明白了红鸟叫声里的意思。
李白学着它们的声音叫唤道：“你们怎么是红色的啊？”
身旁一只体型硕大的红鸟回答李白：“吃水里面的海藻，吃多了就红了。”
“真有意思！”李白兴奋地叫了出声，“我也试试吃一些，看会不会像你们一样变红。”
“你没有我们这样的嘴巴，做不到的，这样吧，我收集一些放在嘴里，然后喂给你吃。”大红鸟说道。
“好好好……”李白满口应允。
吃了一口海藻，李白看到自己长长的头发和胡须微微发红。
“再来几口，我要深红色的头发和胡子，哈哈哈……”李白向大红鸟叫唤着。
就那样，李白接连吃了好几口海藻。
“你的头发和胡子跟我们的羽毛一样红了，满意了吧！戴镣铐的疯子！哈哈哈……”大红鸟笑了起来。
李白看着身上的镣铐，皱着眉头，怎么开呢，真是一筹莫展啊！
“你肯定做了罪恶的事情，才会被人们那样惩罚。还好你能懂我们的语言，我就帮帮你吧，虽然你是个罪人！”大红鸟摇头晃脑地说。
“……”李白无言以对，默默点头。
大红鸟召集来一大群同伴，一个个围上来，用坚硬的嘴巴不停地敲打镣铐上锁的缝隙。
“啪……啪……啪……啪……”镣铐接二连三地被打开，李白把掉在海水里的镣铐捡了起来，用力地把它甩到远远的海面上。
“你真是虚伪！有罪就有罪，把那东西扔那么远有什么用？”大红鸟左右摇摆着脑袋。
“多谢啦！红鸟们！”李白向鸟儿们作揖。
“走南闯北嘛！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收起你们虚伪的一套吧！红毛怪！”大红鸟留下这就话，带着鸟群飞走了。
“红毛怪……”李白对着远去的鸟群自言自语，“我只是想当个红胡子剑客。”
……
亚琛的教堂宫殿中，年少的卡尔王子继承了皇位，如今成了查理曼大帝，他带领着圣骑士们南征北战，获取了很多领土。
查理曼大帝很满意四处征讨的成果，但他依然忧心忡忡——他的臣民大多数极其愚昧。
大主教圣骑士托宾仍旧是查理曼大帝最得力的助手，他变成了一个更加强大的魔法师。
无论如何，他们都老了，岁月和征战，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留下难以恢复的痕迹。
“我亲爱的大主教，教堂门口聚着很多人，你去看看。”查理曼大帝吩咐道。
“遵命，陛下！”托宾抖起他的披风往教堂门口走去。
“大主教，快看，有个红胡子在表演剑术！”围观人群中有个声音招呼着托宾。
人群自觉地为尊贵的大主教圣骑士让开了个缺口。
托宾上下打量了一下人群中间的红胡子，看上去很年轻，身体非常精壮，最特别的，是鲜艳的红头发和红胡子。
“你的胡子头发比维京人的还红，不过你的漂亮多了，也优雅多了！”托宾对红胡子说道。
“尊贵的大主教大人！”红胡子向托宾行当地人的礼节。
红胡子自然是李白，但即便是目光敏锐的**师托宾也没法认出他来。
“你的长剑也很特别！能不能给我试一下。”托宾注意到了李白手里的剑比正常的大剑要窄小很多。
李白双手托着长剑呈送到托宾身前。
托宾一把握住剑柄，迅速抽出剑鞘，一道寒光闪过。
“太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也许只有你能向我们展示这把剑的独特之处。”托宾将长剑归还到李白手中。
李白收剑入鞘，却不展示剑术，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句：“我仅仅是对剑术感兴趣而已，我最擅长的，是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