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希鸟彻底傻眼。
她年纪小,见过的人类不多,萝卜怪更是只有这么一个。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厚颜无耻、扬言要拿她的法身当盔甲的生灵!
更过分的是,魏姝钻进她肚子里之后,还在那里大放厥词,肆意点评!
“唷,原来你们的内丹长这样啊!唔,怪好看的,我觉得你们音希鸟一族可以评选最美煞怪排行榜了。上回在路上捡了只你的同类,肉质倒是不错,我那徒弟挺爱吃的。只可惜,当时它已经丹田破损,不然也能用来炼个法宝啥的……”
魏姝不只由内到外点评了一番,将音希鸟身上各部位都划分了用途,还不怀好意地指使着蓝树的枝条四处乱窜!
这会儿,音希鸟不仅是脑袋上开了花,肚子上破了个洞,就连那对修长优美的足弓都在慢慢同化。
乍一看竟像两丛分叉的树根,盘根错节,一团乱麻!
更要命的是,音希鸟开始觉得喉咙痒痒的,仿佛那里也有根混账枝条想要冒出来。
“啊啊啊,你快放开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还年轻,我还要当族长的,我不想死啊!”
魏姝也有些诧异。
音希鸟们居然还有宗族的概念,可见其部落不会太小。
这也验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想。
“这些煞怪除了不会跟人类沟通,灵智早已开启。比之所谓的上古灵兽,也不过如此了。它们到底是怎么堕落到如今的地位的?”
在魏姝的威逼利诱之下,音希鸟这才委委屈屈地道出自己来历。
原来,这小家伙是音希鸟老族长的女儿,算是继任族长的候选者之一。
而她借避雨之名,故意将魏姝带到黑云之上,自然有其用意。
咔哒——
像是沉重机器内部齿轮旋转相接发出的动静,沉闷而直击人心。
即便身处音希鸟体内,魏姝也能敏锐察觉,外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直觉让她出去查探,可理智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想了想,抚上身后的蓝树枝干,微微合目,借其为自己的耳目。
看清楚外界景象后,魏姝浑身一震。
那轮红日,不,那只巨大的血球竟发生了惊人变化!
血球表面,亿万只诡异头颅竟齐刷刷睁开了眼睛,怒目圆睁,仿佛要将死前的怨气悉数回报!
更可怖的是,这些头颅的眼眶里都流淌着粘稠的血泪!
一开始,魏姝其实没看清楚他们在流泪,毕竟这些头颅本身就和血同色。
但,魏姝能清楚看到,这轮巨日底下,无数殷红的粘稠液体如飞花般滴落,最底下甚至还有一道血瀑布,缓缓坠入浓黑云海。
跟漫无边际的广袤云海相比,巨日并不算大,远远看去,这血瀑布更是微不足道。
可,偏偏是这微不足道的血色,每每落入云海,都能引发一阵剧烈颤动。
就像煮沸的油锅,每落下一滴水珠,都会飞溅起无数油星。
跟普通油锅不同的是,这锅纯黑的油却颇能“虚心纳谏”,不仅没利用高温将外来的水珠摈除在外,己身却被其快速同化。
不多时,这片云海就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不断扩大。
轰隆隆的雷声一直没断过,还有淅淅沥沥的拍打声。
即便隔着厚厚的云层,魏姝也能猜测到,底下的雨定然下得极大。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怀疑,这些头颅是不是复活了!
不然,他们的血泪为何能造就这般诡异奇景呢?
可,仔细观察过后,她确信,这些生灵都死了,而且死得非常彻底。
她无法从血球上感应到任何活着时生灵独有的生命波动。
只有浓烈煞气缠绕其身,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凄惨死去的冤屈。
亿万双眼睛齐齐流下血泪,形成一个安静又悲愤的凝视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众生,宛如佛陀,悲悯苍凉。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是魔吗?”
魏姝按捺不住,抓着音希鸟的内丹厉声逼问。
音希鸟吞了口唾沫,艰难道:“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每次这些头颅睁开眼睛时,下边就会开始下雨。什么时候他们闭眼了,雨也就停了。”
“那你说的古神、神兵又是什么?”
音希鸟犹豫着说:“呃,那是我瞎说的……”
魏姝才不信她这鬼话。
她做了点手脚,威胁要把音希鸟内丹毁掉,后者就哭爹喊娘地开始求饶。
“呜呜呜,我真没骗你。我就是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说这里原先是一个古神国,地底下埋葬着亿万神兵。因为神血里蕴含的能量太强大,才会把这里变成现在这样。反正,跟外头是不一样的。”
古神国?
难道这片血原的来源就是因为所谓的神血?
魏姝微微皱眉。
神血里确实蕴含着极为强大、难以掌控的能量,可,再怎么强,这股力量也不至于发生诡变,朝着入魔方向的煞气转变啊?
“那这个大血球又是什么?”魏姝不死心地追问。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太阳都是上古神族金乌鸟的尸体变成的,金光万丈,照耀众生。
若说这个亿万头颅组成的诡异聚合体是此界的太阳,此界莫不是魔界?
除了魔界,魏姝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可若是魔界,昔日那位福神修士又为何要巴巴地把福村人弄到这里来居住呢?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软硬兼施,这回却是逼不出小音希鸟更多的话了。
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外界的太阳跟里头这个并不一样。
“你别问我了,我也没出去过,只在边上转了转。当时好像是看到外头还有个太阳来着,只是边界那里有种我不喜欢的味道,怪可怕的,我待了一会就飞回来了。”
音希鸟蔫蔫地说:“我差不多都交代完了,那个,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放了我。但是,你能不能先把那些枝条什么的先收起来?实在不行,先把我肚子上的洞补上。不然,我总觉得肚子里漏风……”
魏姝弹了把掌心上散发着幽蓝莹光的内丹,凉凉道:“差不多?那就是没交代完。东拉西扯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怎么没讲?”
“最关键的?什么是最关键的?我……”
音希鸟做贼心虚,还想含糊过去,却听魏姝幽幽来了句。
“最关键的当然是,说说你坑蒙拐骗把我弄上来,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啦。”
音希鸟像是被人生生拔了十八根尾羽,脸色扭曲了片刻,才痛心疾首地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完音希鸟想利用极速将自己甩进血瀑布然后跑路的小算盘,魏姝忍不住冷笑。
“好啊,我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借你送我一程,过后两不相欠。你倒好,居然还来算计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反正现在我不必担心赶路,索性吞掉你的内丹,把你这具身体炼制成飞行法宝算了!”
音希鸟一听就急了,连忙告饶。
半柱香后,也不知怎么的,她就稀里糊涂地跟魏姝订下了一桩颇不平等的元神契约。
许多年后,小音希鸟每每想起这件惨事,都会气得胸口疼,甚至还想挠花魏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