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恭恭敬敬挂在墙上的铜镜突然脱落,骨碌碌滚落到紫金丹炉旁。
镜中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动自觉蹦进丹炉里的傅玉晟,感觉像是见了鬼。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见了“鬼”。
下一秒,一双细白的小手就扒着丹炉壁爬了出来。
这“鬼”生得细皮嫩肉,皮肤雪白,眉目清秀,只是顶着一头绿油油的长发,看上去碍眼得很。
虚老头愣了下,才讥诮道:“还真是个命大的。炼了十天,居然只炼去了一层假皮,可真是不划算。”
魏姝快手快脚爬出,没好气踩他一脚,手中却是那枚失而复得的储物戒。
“我的鸟呢?”
虚老头撇嘴:“被傅玉晟关兽园去了,没死。”
魏姝点头,微微笑着开始掏家当。
虚老头拉长了脖子想看她在捣鼓什么,却始终脱离不了镜面的束缚,只能隔着丹炉一角看到她的动作,像是往丹炉里倒什么。
滋啦一声,熟悉的森冷气息传来。
虚老头打了个哆嗦,急道:“你这是干什么?现在不是应该先跑路吗?难不成你还想反过来把那老小子炼化了?我告诉你,这紫金丹炉是他的半个本命法宝,你压得住他一时,却压不住他一世。这法宝是不会违逆心意去炼化主人的,你……”
魏姝啪地将炉盖盖上,笑意渐冷。
“才几天不见,您老人家这颗心偏得可真快啊。既然不保险,不如我把你也放进去,一并镇压下傅玉晟?”
虚老头果断拒绝:“胡说八道!我明明是向着你的,一直都在跟他虚与委蛇,想办法救你呢。”
魏姝似笑非笑:“是嘛?你们这几日相谈甚欢,我看你好像挺同情他的。毕竟年纪轻轻所遇非人,被心上人哄骗入魔,如今又心魔缠身,跟当年飞升前的龙箜道人依稀有几分相似呢。前辈难道就没有恻隐之心?”
虚老头呸了一声:“狗屁恻隐!那老小子说的话真假掺半,骗骗其他人也就罢了,怎么瞒得过我?你真当我是傻的?”
魏姝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摸着炉壁出神。
原本温热的丹炉早已快速降温,此时入手处唯有一片冰凉,肉眼可见地变白了,似有霜冻结冰的趋势。
过了许久,丹炉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人在内部拳打脚踢。
淡淡的绿光从炉盖缝隙中透出时,魏姝眼睛一亮。
成了。
她笑眯眯掀开炉盖,喊了声:“云前辈。”
一眨眼,丹炉旁便多了个面如金纸的“傅玉晟”,见着她第一反应是无奈地白了一眼,眼波流转间甚至有几分妩媚,还挑了挑眉。
“你刚刚制服姓傅的手段有点意思。”
魏姝摸摸下巴,“有个朋友教了我一点幻术,现学现用而已。”
她说的含糊,云非烟却是懂了。
傅玉晟主意识掌控身体时,她虽被死死压制,却还没有被封闭感知能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可比遇到魏姝前好得多了。
过去,她比现在虚弱太多,昏昏沉沉,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只有偶尔清醒的片刻才能窥见外界一角,得知自己的“宿主”近况。
她始终想积蓄实力反制傅玉晟,可对方既能将她的神魂碎片封在体内,如何猜不出她的想法?
他有着钳制她的手段,自然不怕她兴风作浪。
一转眼,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很多年,从一开始的不甘愿慢慢变作麻木。
没想到,上天居然还会给她这样一个好机会!
方才,傅玉晟揭开炉盖时的一瞬间分明是中了术,而且是十分高明的幻术,几乎能暂停时间,并将中术者拉入幻境空间,让后者看到心中最大的**,见证心底最深层的美梦。
但,那幻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她就感觉到,维持幻境的精神力量在快速消退。
这显然不是施术者有意而为之,而是实力所限。
魏姝的计划也很简单,只是想打个时间差,趁着傅玉晟中术的这丁点时间翻身做主,不仅顺利脱身,还能反过来将其封进丹炉。
但她的修为还是太差了。
越高明的术法施展时需要的灵力越多,而施术者的修为境界也会大大限制其效果,就像一个天花板。
这样的幻境起码要元婴境以上才能全部施展,金丹境顶多能撑住一小会,就更别提筑基初期的魏姝了。
云非烟算准了这一点,所以,她也没闲着,趁着傅玉晟被幻境迷住的那一瞬间,奋力挣扎,耗费了不少魂力,才硬是将其压制住了,为魏姝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否则,以她那三脚猫本事,恐怕还来不及爬出来,傅玉晟就已经醒了,哪里还会乖乖躺在丹炉里被她折腾。
可以说,这一次的脱身全赖她和魏姝的无意识配合,哦,还要加上个魏姝的“朋友”。
魏姝对这位新朋友也感到十分满意,决定今天睡觉就给它带礼物。
“前辈这次可将他关好了?不会又蹦跶出来捣乱了吧?”
云非烟淡淡道:“托你的福,这次他要老实很长时间了。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半年。这个时间足够了。”
魏姝点头,“那前辈赶紧出发吧,好皮囊不好找啊。最好还得找个人美心黑的,不然也下不去手不是?”
躺在地上的镜中人还有点懵,全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私下交易。
一直到云非烟顶着傅玉晟的皮囊,大摇大摆出门去了兽园,带着魏姝,坐上小音希鸟跑路,将傅家远远抛在身后,他才隐约回过味来。
出于他的强烈要求,虚老头现在正挂在魏姝背后,一边看风景一边唏嘘不已。
“啧啧啧,你这女娃娃倒也是个苦命的。看你这模样,被那老小子采补了不少年吧?唉,堂堂无尘界的半仙之体,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惨,真惨呐。对了,反正你现在也没有身体,要不要考虑进来跟我挤挤?这里有个蛋,它说……”
云非烟冷冷一瞥,他就住嘴了。
魏姝装模作样地训斥他:“虚前辈,您也是一把年纪的妖了,就不知道什么叫为老不尊呢?采补的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傅玉晟那混账分明是修炼了鬼修邪法,将云前辈当成小鬼养了,跟采补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云非烟左耳一个采补,右耳一个采补,听得头皮发紧,恨不得把这狗后辈踹下鸟背。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听八卦么,少这么拐弯抹角的。说到底,这姓傅的虽然恶心,但没有他,我今日也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