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福村发生的事,魏姝都挑着重要的告诉了丁泽。
得知赵无极就是那个破坏守村大阵、撺掇陈风杀死他爹、害得其他村人失忆痴呆甚至入魔的罪魁祸首,丁泽只想将其扒皮抽筋。
可惜师父不让他弄死这人。
他只能咬着腮帮子,下了死力气,将昏死在地的赵无极又抽了一顿。
饶是赵无极筋骨强硬、肉身坚韧,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揍得断了几根骨头,昏迷中嘴角仍溢出几丝痛吟。
打到最后,丁泽浑身脱力,几乎气血逆转,真吐出半口血来,魏姝才强行将他拉下去,塞给他两颗回春丹。
丁泽吃下丹药,感觉肚腹有暖意快速化开,虚软手脚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又爬起来跃跃欲试要去打沙包,却被魏姝制止。
他愤愤道:“师父,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人啊?这里荒郊野岭的,弄死了也没人知道,也不用怕他们家来寻仇吧?”
魏姝摸了把徒弟的大头,“急什么?早死晚死都是死,师父答应你,他活不了多久了。”
见徒弟还要追问,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那面镇煞令现在不在他手里,被赵家的老头子收回去了。现在弄死他,那东西怕是不好拿。”
“师父要镇煞令做什么?您要带我去斩妖除魔吗?”丁泽咦了一声,又问:“对了,这老狗不是特意出来找大眼君和、和阿德的吗?他不带上那玩意,也敢出门?”
魏姝笑而不语。
这孩子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些。
财不露白的道理,大多数人都懂的,可若对手自曝珍宝,其他人怎么能按捺得住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呢。
毕竟这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若有人真能将宝贝从赵无极手中抢走,那么,赵无极定然不能活着回赵家。届时,镇煞令究竟是如何丢失、在谁手里,不还是强者一句话的事?
赵家家主和赵无极不会想不到这点,所以,得手之后,赵无极半点不敢耽搁,火速回了老巢。
想来,赵无极回到赵家当夜,镇煞令就被赵家家主收回了。
那之后,赵无极被派出来剿怪除魔,却没能带上镇煞令,自然也是赵家家主防着宝贝丢失,更怕突破元婴的赵无极生出异心。
更何况,赵无极既然已经结婴,又有宝丹巩固境界,对上那受了重伤的大眼怪物、或是初出茅庐的魔崽子,应该也不会太吃亏。就算运气不好找不见那两个任务目标,也能靠着这一番义举为赵家扬名。
赵家家主算盘打得精,赵无极也不差,想着借此机会手刃魔崽子,扬名立世,没准还能把家主的位置搞到手。
只可惜,他们都低估了入魔的罗明德的成长速度。
一想到在赵无极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画面,魏姝就有些胆战心惊。
事实上,自从知道有人入魔以来,她都不敢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不管入魔的人是她哪个徒弟,她大几率都要面临艰难抉择、道德困境。
她做不到像云天宗那么狠心,避身染煞毒之人如蛇蝎,果断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为了大义两个字,要亲手扼杀自己的亲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魏姝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自信,她总觉得,她可以把入了魔的罗明德救回来。
如果真有一日,她救不了他,控制不住他,而他有了危害苍生的力量,一切都无可挽回……
不到那时,她不会动手。
现在的关键是,要趁他入魔不深尽快将他找到,拉回其神志。
魏姝之所以突然对那镇煞令生出觊觎之心,并非是想借它斩妖除魔、济世救人,而是为了更快地找到罗明德!
简单修整过后,赵无极照旧以黑粽子姿态被扔进了储物空间某一格,魏姝师徒二人坐上小音希鸟,再度出发。
小音希鸟不情不愿地起飞,一边慢吞吞地飞,一边数落。
“大老远的来一趟,中途都不让我休息一下,还不给我打野食。简直累死个鸟!我前阵子在泾阳城里打听了很多消息,别人家的怪宠待遇可比我好多了,有专人服侍洗澡,一天三顿包夜宵,每个月还发灵壁……”
魏姝一锤定音:“可以。回头让阿泽给你洗。灵壁管够。”
丁泽小脸一抽,不敢反对。
小音希鸟这才高兴起来,双腿一并,双翅大张,当即飞出去数里地,比方才快了十倍有余。
这里距离最近的血原边界线约三千里,但离前几日罗明德现身之处足足有五千里。由此可见,那一日赵无极差不多吓破了胆,即便受了重伤,也日夜兼程逃奔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才敢安心疗伤。
这段路程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算近,但摊上小音希鸟这么个活宝贝,也就是魏姝师徒二人聊会天的时间。
此时,边界线处已不似那日般血海滔天,一人高的血墙已经消失,暗红的土壤表面还带着些许湿润感,显然水泽已经退去有段时间,但空中高悬的金乌还未来得及将其烤干。
魏姝遥遥看了眼那耀眼金乌,眸色微沉。
如果不是记挂着小徒弟,她倒有些想再上去看看那血色头颅化身的金乌有无发生改变,顺便再收集点魔血,前阵子大手大脚几乎都要用完了。
两人一鸟从云头落下,十分精准地落在那日赵无极差点命丧罗明德之手的地方。
刚好这里有棵老树,那一日被赵无极等人战况波及,半边树冠被削,再加上地面上已经变黑的斑斑血迹,还有零散的黑色鳞片散落地面,十分好认。
只是,罗明德和那条双头黑蛇显然不会留在这里等她。
魏姝心中微沉。
赵无极记忆画面里最后出手的清丽女修她没见过,但对方出手的架势似乎有些眼熟。
她有些怀疑,那女修可能是幻化过容貌身形的云非烟。
赵无极仅元婴初期修为,傅玉晟已是化神,而云非烟本人的元神具体境界更是不知多高,没被赵无极看出容貌也属正常。
再加上,云非烟本就是冲着血原来的,虽然不知为何她舍近求远来了南边,而不是从荒城直接西行进入血原,但这样的境界,这样的术法,那人多半是她。
魏姝细细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还原着当日的实际战况。
赵无极和罗明德缠斗之处距离边界线约五六丈,被削断的树冠现在还蔫蔫地躺在这里。
斑斑血迹分作两处,除了老树附近外,另一处距离边界线很近,前者应该是赵无极的血,后者则是被黑蛇叼走的两个青年流的。
但赵无极仓皇逃走之时,边界线附近的这一处血迹似乎没这么多,而且,那黑蛇也没有再度越界出手,更没有被谁刮下带血蛇鳞。
“看来,赵无极脱身后,那女修跟阿德一路打到了这里,双头黑蛇出手助阿德,而后被女修所伤……”
魏姝蹲下,抠了几处沾染着乌黑血迹的泥土,送至鼻端嗅了嗅。
有蛇类血肉的腥气,也有煞族专有的浓郁煞气,更有淡淡的魔气萦绕。
她叹了口气。
这一战多半是阿德输了,带着双头黑蛇逃回血原,疑似云非烟的女修追了上去。
魏姝不禁头痛起来。
曾经的无尘界界主之女、仙魔战场仙界阵营中的佼佼者、多年来被个鬼仙压制受尽折磨的云非烟,会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小魔崽子下死手吗?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将徒弟遭遇全部老实道出,而是只含糊说三人都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