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姝的角度来看,这个故事存在些许疑点,或者说后人不清楚的点。
首先,发现亲弟弟变成煞魔后,傅海潮为何没有试图向云天宗求救呢?
他很可能这么做了,引来的却是没完没了的追踪、正义凛然的指责。或许这也是让他坚信事有蹊跷,力挺傅山枝到底的原因。
其次,傅海潮认为云天宗另存心思,为何不借着傅家的势力将事情宣扬开来,闹得人尽皆知,反而要拉着弟弟东躲西藏,跟云天宗玩捉迷藏呢?
直到最后,他似乎也没有揭破一切的意思,只是想着用“傅山枝”的死了解一切。
难道是没有证据,又怕说破了引来云天宗打击报复?
或者,因为傅山枝失去大半神智,控制不住煞魔的能力,害了很多人,他不敢直接承认两人关系,免得为傅家招祸?
魏姝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些,但前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从傅海潮十岁时做出的艰难抉择来看,他应该把家族责任看得很重。虽然珍爱唯一的同胞弟弟,但也不能为了他和整个天下对抗。
这方大陆上的人对煞气、煞怪深恶痛绝,更别提是比煞怪更可恶的煞魔了。
他们才不管煞魔是怎么来的,既然成了魔,就该杀死,以绝后患。
至于煞魔本来是人,这简直是笑话,怎么可能呢?
魏姝忽然记起陈风少年时遇到过的那个老疯子,心头微凉。
云天宗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傅山枝的死真的是他私自修炼上古禁术导致的意外吗?
如果不是意外,云天宗到底对傅山枝、乃至那些消失了的前代门人们做了什么?
“总不至于是拿这些人祭了这天道,以保云天宗万世太平吧?”
傅玉晟冷淡的声线将她的思绪猛地拉回。
“事情就是如此。你要寻的那人已经消失数百年,期间,他的魂珠明明灭灭过数回,但都没彻底灭过。因为这是家族最重大的秘密,同时最多有两到三人知晓,我们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只知道人还活着,情况却不一定好。我甚至怀疑,经过这么多年,他的神智可能愈发混沌。你想拜他为师,请他出马对付那圣尊,恐怕只是空想罢了。”
魏姝却道:“据你所说,当年你那高祖父出事前已是元婴境界,年纪不过几十岁。元婴境的寿元最多三百年,化神境是六百年。如今已过了五百年,他的魂珠还未灭,可见修为定有进益。化神只是门槛,很可能已经达到炼神。这样的大能在这一界可没几个,你倒是半点不把他当回事。”
“他若真成了个炼神修士,为何这么多年不曾出世,去找云天宗为自己或我高祖父讨个公道?无非几个可能,要么实力不济,要么根本不记得这事,要么就是被什么人或事困住了,甚至可能已经去了异界。所以,又有什么可指望的?”傅玉晟冷淡道。
魏姝不再跟他闲扯,用虚空镜照了照他的傀儡线,算了下大概时间,就把他扔在某株发光的灵树下闪身离开了。
傅玉晟心绪复杂难言,仰头看向如巨型灯盏般的小树。
在他追寻黄道英的这几日,他也在荒野上看到了稀稀拉拉的几株灵树,如今看来都是这小贼手笔。
这样能转煞为灵的宝物,如果他当初能得到这样的机缘,他又何必被那鬼仙蛊惑、走上歧途呢?
可惜,一切都难以挽回。
隐隐绰绰的五彩云雾中,魏姝的身形浮现出来。
她站在灵树身旁,一边抚摸着它的枝叶,一边和它沟通。
“主人主人,你终于来了。快快快,有虫子在咬我的根,你快帮我弄死它们!”
这几日魏姝疲于修行,根本没工夫教这些新生的灵树修炼,故而它们战斗力约等于零,连只小虫子都打不过,只能眼泪汪汪地朝她求助。
魏姝扒拉了下松软的土壤,忽然发现,脚底下的泥土颜色很眼熟。
刺目的血红色,正如血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她更确定自己来的地方没错了。
阴阳井通往十三大凶地,可这里和其他十二处不同。在这里她看不到血原,只能看到这种古怪的五彩云雾。若非没有水泽,她恐怕还要误认为这里的云梦泽呢。
“看来,这里就是将大陆一分两半的大裂谷底下了。不过,阴阳井通往其他十二处的落点大多在外围,到了血原怎么就落在据说最危险的这里了?”
魏姝面露迷惑,张开五指,挥了挥手,无数细小的五彩雾气自指缝间溜走,恰如无物。
既没像当初她做试验的兔怪那样染上彩色,也没感觉到一丁点疼痛。
这里的世界似乎很宽广,绝不只是世人以为的那样,只是一条窄窄的峡谷。
七花谷在凶地里已经算是小的了,可它的峡谷最窄处也有数十丈宽,这里恐怕要翻上好几番都不止。
看不见天空的色彩,入目之处皆是五彩斑斓,身边的绿树变成了这样最独特的色彩。
唯有蹲下时,才能透过稀薄的雾气看清土壤的颜色。
魏姝试着运转灵力,和之前一样,一切都很正常。
她陷入了更大的迷惑。
这里除了怪异一点,看起来很安全啊,怎么会是血原生物避之不及的地方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她先是往四周探索了一圈,却发现这里宽阔得远超她的想象。
起码,以灵树为中心的一里地她碰不到半点阻碍。
也就是说,大裂谷在这块的宽度至少比一里更宽。
魏姝想了想,扔了几个小傀儡人出去探路,又走了一里有余才看到了尽头,是有着同样血色土壤、以及嶙峋怪石夹杂其间的山壁。
她索性踩着黑玉剑,贴着这一侧凌空飞起。
她想试下能不能飞上去,看看血原对面是个什么情形。
结果,她飞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飞到尽头。
魏姝有些不可置信。
她飞了这么长时间,按理来说从地面上飞上穹顶都差不多了,怎么从谷底下还飞不上地面呢?
唯一可能是,这里被设下了空间阵法,所以她无法离开这块区域。
意识到这点时,魏姝头顶上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五彩云雾的存在和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平静让她放松了警惕,然后,她就为自己的一点疏忽付出了代价。
她被突然冒出的一个像巨大透明泡泡的东西罩住了,还挣不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浑身漆黑、头顶一撮白的鸟怪,欢天喜地将透明泡泡和她抬着飞向云雾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