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瞬间,这方雪白上缀着点点绿意的大陆突然炸开了几朵“烟花”,五彩缤纷,绚烂非凡。
若天道有灵,看着这副情景,没准还会赞一声美妙绝伦。
但魏姝只听到了几个似是极遥远、又极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或遗憾、或无奈、或悲愤地告别。
身旁众怪也神色愀然,雾女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雨娘娘死了。都怪我,怪我们,我们不该上当受骗……”
莲藕人挥舞着长长的藕节臂膀抽自己耳光。
雷龙红着眼用爪子挠自己的脸。
白虫子膨胀成了拳头大小,皮肤被撑得几近透明,能明显看到里头藏着的丝线团子。
风怪的漩涡中心传出的呜呜咽咽声愈发悲凉。
这些守护灵虽然相距遥远,却都或多或少带有万年前被打下的神魂烙印,彼此间可以模糊感应到彼此的方位、安危,但很难做具体沟通。
雾女化身云梦泽,在大陆东面待了近万年,雨岛则在大陆外围不住漂流,三不五时还能抵达极为靠近她的位置。
两怪常常趁着短暂的空隙谈谈天,这也是它们排遣这么多年的漫长寂寞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了。
骤闻同伴陨落,它们心中痛惜不已,纷纷叫嚣着要去和大魔头同归于尽。
魏姝道:“你们单打独斗,如何能与他同归于尽?无非是上赶着送死罢了。”
“主人,这一次我们损失惨重,您好像还未恢复至巅峰状态,咱们还能像上次那样把他封起来吗?”蓝水母冷静道。
魏姝闭了闭眼,“总会有办法的。你们先随我来。”
她一个弹指,便有无数灵力涌入小音希鸟身体,后者顿时浑身格格作响,膨胀起来。
如果说方才的它是成年体,此刻的它就再也不合适被冠上一个小字了。
音希鸟体内灵力躁动不安,它厉啸一声,张开双翅。
半空中顿时多了抹小型宫殿般大小的黑影。
众怪神色各异,都跳上鸟背,以极快的速度被带着往地平线以外的远方飞去。
雷龙吸了口涎液,酸溜溜道:“我还说主人怎么这么大方,竟在这种时候还要分点神力给这呆鸟,不想它竟也有些难得长处。”
音希鸟稳稳当当地飞着,速度却比之前快了十倍有余,更觉自己强悍无比,一只爪子就能打爆族里所有长老。
然而,它这点能耐在魏姝的新灵宠们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所以它半点不敢张扬,更不敢表露出得意之态。
这时,天际突然轰隆作响,飘过来一朵浓黑的乌云。
乌云很快蔓延开来,像一滴墨水,将整个笔池里的清水都污染殆尽。
魏姝和众怪第一时间警惕起来,作出迎敌姿态。
乌云占据了一方天穹后,蔓延之势渐缓,却突然显出一张巨大的脸来。
绿莹莹的眸子,半像人半像魔的妖冶容貌,赫然正是玄天!
也是曾以投影之法将魏姝等人拉到魔界的强大存在!
“魏清河,你居然真的醒了!”玄天语气里颇多感慨。
音希鸟狐疑扭回看魏姝,却见后者镇定自若,其他诸怪也不以为异。
魏姝平静道:“魔尊大人都醒了,我怎么敢不醒呢?”
她甚至有些怀疑,若没有玄天让属下四处搞小动作,她也没法顺利进入那片介于生死之间的小世界。
果然,星斗门的长老说得对,她命中该有此大劫,势必要和这魔头死斗到底。
她本以为万年前就是终点,没想到,到底还是让这厮逃了出来!
如果她没有重活一世,玄天寻不到她的今世身,倒也难以利用她的神魂气息诱骗蛊惑守护灵们。
这么想来,她倒不知重来一遍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呵,你倒是耐得住性子!莫不是自觉穷途末路,准备弃暗投明?”玄天笑道。
“魔尊大人还是先出来了,再寻我说这个吧。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魏姝冷淡说罢,音希鸟便恢复了原来的极速状态。
纵使如此,玄天的投影依旧紧跟不舍,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我的魔神大人啊,都过了万年有余,你还在固执地抱着那可悲的人族出身不肯放手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不是你们人族奉信的道理么?人族弱小,你又何必为了一群蝼蚁和天命对抗呢?”
“诸天万界终将走向毁灭,那时,我们魔族将会迎来最光明的未来。难道,你不想带领你的另一半子民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吗?它们可都是日日祭祀着您的塑像,呼唤着您的归来啊!”
音希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绿眼睛大魔头在说什么?他怕不是疯了吧?魏姝怎么可能是什么魔神?
可,魏姝和众怪的平静反应让它陡然色变!
居然是真的!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它结结巴巴地问。
魏姝不答,玄天却讥笑着说:“哦?原来你的小坐骑还不知道么?也是,你们人族就是矫情,讲究大隐隐于市那一套。”
“不过,若非你这般低调,本尊也没法借你之名恢复实力至此!魏清河,这个名字怕是连你自己都快记不起来了吧?”
“你的今世身先前未免太弱了些,如今的你还不如当年巅峰时期的一半。呵,就凭这点实力,你要怎么挡得住我的亿万魔兵?”
魏姝神色漠然,抬手一击,不远处鬼魅般跟着的乌云登时被击散。
黑气散去,天穹上的邪笑鬼脸亦随之消失,但玄天的声音依旧在悠悠回荡。
“魔神大人既不愿庇护我族子民,万年前为何又要与我争夺机缘?”
“既得了我族先辈神力,为何却不思感恩,竟反过来戕害我族,置亿万魔族子民于不顾?”
“魔神大人若实在下不去手,还是将这身神力交给更适合驾驭它的在下吧!”
雷龙气哼哼道:“大魔头真会颠倒黑白!”
众怪纷纷附和,一副以与玄天同族为耻的架势。
直到这时,音希鸟才晓得,原来不止远处阴魂不散跟着的是个魔头,背上竟还驮了个大魔头和一干小魔头!
它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一了百了,小心脏再不用承受这等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