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辛只觉得嘴唇上木木的、麻麻的,被凉风一吹有些疼,还有一股不属于自己酒味儿。
“林、林朗……”郑辛依然回不过神,太过于震惊,他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老子警告过你,不准你再惦记着周铭迪,你他妈的还敢为他掉眼泪,再让我见到你这样,保不准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林朗恶狠狠地在郑辛耳边威胁道。
郑辛顿时有些头晕,他糊涂了,搞不明白林朗这是在干嘛。
“走!”林朗拽着郑辛的袖子,把郑辛从胡同里扯出来,俩人歪歪扭扭地走到自行车旁边。
回家的一路上很沉默,两人没骑车子,由于林朗毕竟是“喝醉了”的人,自行车由郑辛推着,林朗双手插在裤兜里,溜溜达达地走在前面。
到了家门口,郑辛实在是憋不住了,锁好车子后问林朗:“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周铭迪吗,干嘛……”干嘛要亲我?后面的半句有点说不出口。
“闭嘴!”果然换来林朗凶狠的回应,“少他妈胡说八道!不准你对别人乱讲,更不准你对小迪乱讲,要是让我知道你出去胡乱说话,小心我掐死你!”
黑暗里,郑辛撇了撇嘴巴。
“还有,刚才那事儿……不许告诉别人!”林朗继续凶狠地补充道,“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被人说成变态!”
郑辛的脚尖无意识地踢了踢楼道口的台阶,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他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林朗亲他,因为林朗和他一样,被周铭迪和贺佳妮刺激到了,只不过林朗的发泄途径与他不同,他是默默地哭,而林朗则需要一个慰藉品。
他就是那个慰藉品。
当天晚上,郑辛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周铭迪和贺佳妮在楼梯转角处抱在一起亲吻的样子,紧接着,脑海里的画面就变成他被林朗按在胡同里,后背撞在墙壁上,很疼,嘴唇上的温度却很热。
实在睡不着,他爬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雕刻好的小人像,盯着人像看了很久很久。
这个人像是郑辛利用课余时间雕琢的,他一直很喜欢根雕,几乎所有的零花钱都用来买根雕相关的书籍,这个人像是他的第一个作品,雕刻的是穿着球衣踢球时的周铭迪。
手指在根雕的细纹上摩挲,郑辛讽刺地笑了笑,将人像塞到床底下,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有些人,即便是偷偷地想一想,都是奢侈的。
第二天一早,郑辛悲催地发现,内裤湿了……
恰好是周六,郑辛起得比平时晚,打开门走出卧室发现舅舅和舅妈已经出去了,郑辛想起舅妈说过这个周末他们要去林朗的姥姥家过。
瞧了一眼林朗的房间,房门还关着,看样子是没起床呢。
郑辛把湿内裤在手里团成一团,去卫生间洗内裤。
这还是郑辛第一次梦-遗,几个月以前被林朗恶作剧般地弄射过一次,但很奇怪,从那次以后郑辛却没有像其他男孩子那样频繁做梦,虽然每天控制不住地想着周铭迪,却真的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
倒是昨天夜里,做了一个癫狂的梦,然后稀里糊涂地就把内裤弄湿了,现在回想起来,梦里的那个对象一身酒气,一张嘴就是恶狠狠的话,根本不是周铭迪,反倒是林朗那个恶魔!
郑辛洗完内裤,打开门,吓了一跳,林朗跟个幽灵似的站在卫生间门口。
“在里面干嘛呢?磨磨蹭蹭的,便秘了?”林朗一向有起床气,刚起床的那十分钟脾气最差,当然,他平时的脾气也不怎么好。
郑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不言语。
“你拿的什么?”林朗的眼睛尖着呢,伸手就把郑辛的胳膊掰了过来,不顾郑辛的挣扎,把手里东西抢了过来。
当看清自己抢来的是条刚洗完的内裤时,身为“过来人”的林朗立刻狂笑不止,“哎呦呵!没毛的小鸟儿终于长大了,过几天就能下崽了吧!”
“滚蛋!”郑辛伸手去够内裤,林朗仗着身高优势,故意举着内裤,勾引着郑辛一跳一跳的,把郑辛气够呛。
偏偏林朗是个嘴欠的,还跟那一个劲儿的瞎白话:“内裤洗了你还有内裤穿吗?现在穿着内裤呢吗?不会是真空上阵了吧?您老慢点蹦,蹦得太高了容易扯着蛋!”
郑辛气得恨不得踹林朗两脚,可是林朗蹿得跟猴子似的,他根本踹不着。
俩人正在客厅里抢内裤,大门的门铃响了。
林朗玩够了,就跳到门口开门,顺手一转身把内裤扔向郑辛,还使了个假动作,郑辛一下子没接住,正好被内裤套在头上。
周铭迪一进门就看见郑辛正在摘头上的内裤,捂着肚子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说郑辛,你这是玩啥呢?学动感超人还是蜡笔小新?”
郑辛把内裤拽下来,弄了个大红脸,气呼呼地回房间了。
林朗调侃周铭迪:“看样子心情不错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郑辛的背影。
周铭迪坐到沙发上,胳膊架在林朗的肩上,神秘地一眨眼:“哥们儿昨晚上差点就成功了!”
“啊?”林朗转过头,脸上的神色一僵,片刻后又生挤出一丝笑意,“怎么着?得手了?”
“就差最后一步了,唉,那丫头非说自己还没想好呢。”周铭迪没有注意到林朗脸色的变化。
“不是她先追的你吗?怎么她又没想好了?”
“谁知道啊!”周铭迪从茶几上拿起半个桔子,掰一瓣扔进嘴里,“她说她是第一次。”
林朗打趣道:“你不也是第一次吗?她不吃亏。”
周铭迪捶了林朗一拳:“那他妈能一样吗?人家有膜,老子有吗?”
林朗慢慢地敛起笑意,眯起眼睛:“小迪,你真喜欢贺佳妮?”
周铭迪认真地想了一秒钟,耸耸肩:“不知道,她不是校花吗?能把校花搞到手,挺的耶!”
林朗没说话,跟周铭迪认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周铭迪的性格,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喜欢一切优秀的东西和人。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郑辛的房间,那个平凡的傻小子,还傻乎乎地暗恋周铭迪,他那么的不起眼,周铭迪除非眼睛瞎了才能注意他,更别说还有性别障碍横在那里。
期末考试很快来了,可怜的郑辛,名次又降了五名,再这么下去,都快进班级倒数十名了。
郑辛很苦恼,他也想考个好成绩,但是上天没给他那个聪明的头脑,拼了命的学也还是没有起色。
待到初二下学期开学时,班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老师不断地强调,还有一年半就要中考了,他们这届学生多,竞争激烈,重点高中的名额有限,要求大家提前进入毕业班的状态。
郑辛知道,以他的成绩考重点高中简直是做梦,他其实并不想上高中,因为他对根雕和画画更感兴趣,一直渴望进艺术学校学习,哪怕是中专也行。
打听了一下,艺术学校的学费都很高,是普通高中学费的三倍。郑辛不知道舅舅和舅妈会不会再供他读中专,当初他们答应母亲,在郑辛十八岁前都会供养他的,但前提是郑辛不会花太多的钱,如果他真读艺术中专,三年的学费就得好几万,舅舅和舅妈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他今年十四岁,明年初中毕业时就十五了,如果能上中专,顺利读完三年中专,毕业时正好十八岁。这么看来,读中专真的成为郑辛更好的出路了。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郑辛和林朗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比起从前的陌路,两人之间有了眼神交流,但这种眼神交流往往是彼此瞪对方一眼,又或者在郑辛去卫生间时,林朗趁父母不注意捏郑辛的屁股,每次遇到这种时候,郑辛就会更加不遗余力地狠狠瞪林朗,瞪得林朗无声的大笑。
初二下学期的某一天,周铭迪趁着周末来到林朗家,把林朗拽进房间里,神秘兮兮地对林朗说:“哥们成了!”
林朗一愣,然后便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是吗……恭喜了。”
周铭迪正在兴奋中,没有注意那么多,自顾自地躺到林朗的床上,乐悠悠地说:“怎么样,我说的吧,咱用不了半年准能搞定这小妮子。”
“那是,你是谁啊,魅力多大啊!”林朗嘴上说着敷衍的话,心里早就翻江倒海,手里按着鼠标都不知道点的是啥。
“那事儿吧,之前觉得挺神秘,当时倒也挺爽,但其实过后想想,也就那样吧!”周铭迪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中,“诶,林朗,你说会不会是当初咱俩花花公子看得多了,老看欧美那些丰满体型的女人,所以真正面对现实时就觉得没那么理想了?”
“你什么意思啊?”林朗微微皱眉,“贺佳妮没伺候好你?”
“倒也不是,”周铭迪挠挠头,“就是贺佳妮啊,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胸挺平的,脱了衣服真挺让人失望的。”
“说实话,她穿着衣服,胸也很平。”林朗不厚道地一语道破。
“滚蛋!”周铭迪踹了林朗一脚,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又说,“说实话没什么肉的女人抱起来还没男人舒服呢。”
“说得好像你抱过男人似的。”林朗随口道。
“抱过啊,你表弟,别看郑辛也瘦不拉几的,可是抱着还挺舒服呢!”
周铭迪的话音未落,林朗蹭地站了起来,窜到周铭迪面前,瞪着他低吼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抱过郑辛了?”
周铭迪被林朗突如其来的态度吓了一跳:“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林朗攥住周铭迪的胳膊,眼睛瞪得浑圆,“你到底跟郑辛做过什么了?告诉我!”
“妈的,林朗你疯了吧,我能跟他做什么!”
“那你刚才说什么抱过他?你他妈地说清楚!”林朗就跟咆哮帝附身了似的,扯着脖子大喊。
“我操,”周铭迪哭笑不得,只好解释道,“那都是挺长时间的事儿了,好像是三月份吧,有一天我跟贺佳妮出去玩……”
“说重点!”林朗实在受不了周铭迪一口一个贺佳妮。
“咳咳……”好吧,周铭迪不得不承认,林朗凶起来的时候确实挺可怕的。
“那天在西大桥那里,我们碰见郑辛了,当时都快黑天了,他一个人在桥边坐着,盯着河面看,我看他那脸色挺渗得慌的,还以为他要想不来,就让贺佳妮先回去,我上前去跟他说了几句话。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天他过生日,一个人挺无聊的,然后我就带他去吃饭了,可能因为过生日高兴吧,他喝多了,一路晕菜,我把他扛回来的,就这么着抱了他一路。”周铭迪总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林朗愣了半天,皱着眉问:“哪天?我怎么不记得他喝多过。”
“那天你家没人,你跟你爸妈去看你姥姥了。”
林朗猛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确实过去两个多月了。
“后来呢?”林朗问。
“后来……后来贺佳妮给我打电话,说等着我去看电影,我把郑辛送回来就去找贺佳妮看电影了。”
“哦。”林朗不知不觉地竟然松了一口气。
周铭迪盯着林朗,这回可没错过林朗细微的表情,“我说林朗,你什么毛病?刚才你往哪想了?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表弟做过些什么吧?我操,林朗你丫的神经病!老子虽然以前总爱逗引那小子,可老子是喜欢女人的!”
林朗不动声色地道:“那又怎样?”
周铭迪哼道:“你甭装蒜,我问你,你一直没找女朋友,你的性取向是不是不正常?”
林朗眨了眨眼睛:“小迪,你跟我一个屋子里睡过多少次了,你说我正不正常?”
“……林朗,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