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古话说的好,“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有涯之生。”
有心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句话着实有点凄婉,好像生无所趣一般,但是本上神以为,这句话的重点在“无益之事”这四个字上,长夜漫漫何时旦,何以遣怀?
消遣嘛,选什么事情打发时间是至关重要的。
那今个本上神心情欠佳,宫里的大小神仙们,都是通灵的,谁都不会笨到在我眼前晃悠,因此,午饭过后,晨耀就立即不见人影了,四个小仙童也各自散开,养花种树读书写字,总之,大家都是有眼力价的,大家都很忙,就我,闲人一个!
于是,我想起来了一件久违的消遣——打麻将!
一一着人请了月老、陆文以及嫦娥,三个麻友再加上我,轻轻松松凑成一桌。
打麻将是天庭的大事,因着天后喜欢,一干仙僚个个能上手搓两把。说句不厚道的,天庭皆麻!都说天帝爷有“三管不了”,管不了魔族在哪里惹是生非,管不了女儿们在哪里勾搭野汉子,以及,管不了天后娘娘在哪里搓麻将。
热热闹闹,轰轰隆隆,打了一下午麻将,等太阳西斜,晨耀外出归来的时候,我正大声吆喝着,“落地生根,落地生根,不准悔棋!”
“小月老,说你呢,你敢悔棋,我就敢剁了你!”
此时,我已经相当懊恼请了嫦娥,又请了小月老了,小月老作为他嫦娥姐姐的下家,给他嫦娥姐姐喂牌,真的不要太明显哦!一众仙僚讨好天后娘娘的花招他全学会了。
陆文耿直,小月老和嫦娥攻守同盟,我自然输了不少钱。看嫦娥赢的眉开眼笑的,我就不顺眼,哼,但凡太白金星、碧瑶仙子、北斗星君,今个有一个在府上,你都不会有机会赢我那么多钱!要不是因为他们今天都去西天听佛了,你以为我会找你啊!
“晨耀啊,你要不来替你家上神,我看她眼里都要喷火了,让她一边休息休息去,别为了几吊钱,气坏身子。”嫦娥看见晨耀进来了,数着金锭子,笑着埋汰我。
也好,我目前手气正差,换晨耀帮着涨涨运势也蛮好的,于是,我立即尽释前嫌,热情洋溢地招呼道,“我正好累了,晨耀,你过来顶替我两圈。”
晨耀看了看我们麻将桌,愣了愣,然后又抓了抓头发,腼腆地向我笑,“可我不会打麻将呀。”
晕,万能的晨耀,居然不懂打麻将!
我们三个齐齐地看向他,天庭生存之必备技能哎,居然不会,太不可思议了!
我本来以为除了生孩子,他什么都可以的呢!
“放宽心,回头本上神教你,麻将嘛,可简单了。”我连忙安慰他,说话间,手上也不闲着,一摸,一看,一推,“呦,诸位不好意思,胡了,给钱!”
晨耀帮我们添了茶,加了细点,就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着,说也奇怪,晨耀他回来之后,局势立转,我运势大旺,即便嫦娥和小月老之间□□无限,局局私通,我还是犹如破竹之势,锐不可挡,最后,我一家赢三家,赢得那个叫盆满钵满。
送走他们三个,我心满意足地数着金锭子,“哈哈,晨耀,你太给我助运了!我赢了好多钱啊,回头我给你买好吃的。”
“好啊。”晨耀弯起嘴角,扬起眉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地看着我笑。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也太当真了吧,但不知道怎的,我觉得他此刻的样子,分外可爱,像个讨糖的小孩子,久看不厌。
害羞内敛,跟我是完全沾不上边儿的,我自然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猛看,于是晨耀率先羞涩了,不自然地转过头,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我刚才去了天牢看了幻生。”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着,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衬得面色如水,吹弹可破。啧啧,这皮肤要是生在我身上该多好啊,现在的男人呀,长的比女人还水灵,如此异军突起,我作为女人,感觉异常有压力啊!
男人长的这么好,冤孽哟!难怪龙阳之好,日渐兴盛,越发成气候了呢。
“你不是很关心他们的事情吗?”晨耀解释道,“我和幻生自幼在一处,我想她可能愿意跟我好好谈一谈。”
“然后呢?”我不理会他说什么,继续张大眼睛,色眯眯地,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吃他豆腐。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去一趟西天,拜访燃灯古佛。”晨耀在我目光的荼毒下,假装镇定自若。
“晨耀告诉你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啊!”我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
晨耀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嗯~~”
他说“嗯”的时候,请自动转化成因疑问而上扬的颤音,嗯~~
他的声线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气,非常合本上神的口味。
“你耳根红咯!”在我的火眼金睛之下,一切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
说完,我便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一扫上午的阴霾,赢钱加调戏美男,今个过的真愉快!
第二天一早,我和晨耀就向西天出发了,几近午时,我们才到了燃灯山下。
我在站在山底,只见云石虬松,险峰峭壁,深深的感觉到了,山高万仞,尔等都是渺沧海之一粟的存在啊。
燃灯山虽然是由心所化,但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最壮丽的英雄山川啊!山路迂回盘曲,到处绝崖高岩。
洪荒形成之初的荒凉,大约就是这样吧,放眼望去,都是石头,石头,石头。
一瞬间脑海里只剩几声直白、连续的感叹了!
噫!
吁!
嚱!
危乎!
高哉!
磅礴淋漓,回肠荡气,也只有这样大胆直白,惊叹反复的咏叹调,才能表达出山的跌宕奇险和人的惊叹渺小了!
“人间有个李白,他写了一篇《蜀道难》,写的真好啊,我原以为他写着玩的呢。”我苦笑不叠,这山登上去可是会要了我的老命的哇,我老胳膊老腿的,不必晨耀他年轻有活力的啊。
而且,我以为,我们其实也不一定需要找燃灯古佛,我在天庭保释一两小仙的面子还是有的。即便大白和幻生不愿配合,天后天帝还是会网开一面的。
为此,我心中十分退缩,并开始妄图动摇晨耀,“李白他说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们登燃灯山,这是仙山,不必人间山丘,更是难上加难啊!”
“李太白的笔势纵横,如虬飞蠖动,起雷霆于指顾之间,确实是写的很好。”晨耀认同。
“那你说,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天真地抬起头,异常认真地不耻下问。
晨耀立即停了下来,正色道,“曦曦,你是不是不想去了啊?”
“走吧走吧,说说而已啦。”我低声嘀咕,真无奈,我发现有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怕晨耀。
胡为乎来哉!
他不过一脸严肃而已,我至于胆怯到不敢承认,我就湿懒,不想爬山么?
不知不觉的,我总想着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看。
走了一会,终是进山了,我看见山壁上刻着两句联,字很狂放洒脱,刻的力度也相当到位,可见是位高人的真迹,写着,“山静云闲,如是机缘如是法;鸟啼花放,尔时休息尔时心。”
对联是写的大境界,大般若,可是这山路也太崎岖艰险了吧,我试着使用仙术,偏偏任何偷工减料、谋取捷径的仙术都是行不通的,我不得不怀疑,燃灯古佛可能是不大欢迎我们的。
我把我的合理怀疑告诉晨耀,晨耀想了想,告诉我说,“登燃灯山,犹如登心,心诚山则缓,不诚则峻。我上上下下来回多次,从来没有见过山势这么复杂奇险的。”
我理直气壮地反驳,“我的心也很诚啊,我平时连佛祖的茶话会都不去的,今天还不是乖乖上山求访了啊!”
山路本来就崎岖,晨耀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他果然比我诚意多了,“你平时上山一定很容易吧?”
“我平时访燃灯佛的时候,不见山,只有陪着别人一起的时候,才能够看到有山。”
好吧,晨耀真是个心思纯良、一心一意的好孩子。
晨耀笑道,“曦曦,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点了点。
“当初,释迦牟尼还是善慧童子时,见一位王族女子拿着许多五茎莲花,他就花了五百钱买来五枝,奉献给燃灯佛。燃灯佛于是授记说:“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这个我知道,燃灯佛授记,这是佛门一件大事。”
“那你知道我给你说这个的意义吗?”
这是要考我吗?我略略思量了一下,“嗯,送礼?哦!懂了,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应该贿赂燃灯佛?哈哈,你真聪明,难怪你带着食盒来了呢。”
我话音刚落,晨耀的脸都黑了,恶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亏你想得出来,你要气死我啊,‘要学佛道,先结人缘’,莲花有缘,即能悟道。‘佛法在恭敬中求’,善慧童子对燃灯佛的恭敬,恭敬中就能得道,此乃感恩有缘也。懂了么?”
形式上还是送礼哎,有什么不同啊,我心中腹诽,面上却只得点头,“嗯嗯,晨耀先生教育的即是。”
“求佛需心诚,你记住就好了。”晨耀只是笑笑,也不计较我的打趣,就继续在前面开路了。
他说话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平缓,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平稳自然,不骄不躁。
他好像从来也看不出我的口是心非,我想,真乖,我说什么,他信什么。
山路很难行,路上还有不少碎石杂枝,开路是极其困难的,况且他还一手拎着食盒,他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拉我一下,又不时出声叫我小心脚下。
我一直觉得晨耀的性子很好,怎么个好法,我只用两个字即可,“安静”。
晨耀很安静。
这么讲很简单,但“安静”着实是绝妙的好词,含义很深远,两字看是平淡,但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晨耀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相处的时候很舒心自然,其中熨帖,非我,不足向他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