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们,宁愿舍弃最真实的自己,去争一场年华寞。
干净齐整的屋子,对镜梳妆的娇俏少女,梳妆台上的铜镜中,映照着有些迷茫眼角却含着隐约期待和羞怯的面容。
含之站在一旁,轻轻看着打扮的谢灵姝出神。今天入了选秀单子的闺阁少女们,就要乘坐装饰华丽的马车驶向宛京最引人注目的皇城之内。从点微山回来,已经二十余天,可不知怎的,谢灵姝所求那支签的解词,总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那日含之向林意宁问了个清楚,可却更疑惑了,静然师太,只跟谢灵姝说道“巧亦是缘,亦是怨,小施主切记勿失了本心”,出家人不打诳语,或许是静然师太说的这个“本心”让谢夫人担心了,虽然谢夫人近来淡淡的,可她的心里,怕也是担心的。静然师太的话,细究来,含之心中也是惶惶,她听竞华说过,宫中或许是最容易迷失自己本性的地方,想来谢夫人也是想到了这处。
“含之,你看我这样搭不搭?”谢灵姝将一支簪子插到头上,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一下,却拿捏不准,就出声问身后的含之,没听到含之回答,她有些疑惑扭头,看到含之正蹙眉浅思有些担忧的样子,不由放心紧张打扮的心思喊她一声。
含之抬头,拧紧的眉松开,笑着问道:“灵姝姐姐,你刚才同我说什么?”
谢灵姝担心问道:“我还想问你刚才怎么了呢,喊你好几声都听不见,可是有烦恼的事情?如果你忙。不用特意陪我的。”
含之摇头,笑容里看不出别的什么:“没有,刚才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不想就出神了。灵姝姐姐刚才是问我什么?”
以为含之是在担心家里现在的情况。谢灵姝也不便多问,仔细观察一番,见含之确实不想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放了心。笑着说道:“我想问问你这些首饰和要穿的那件衣裳搭不搭配,我照镜子总觉得那里别扭。”
含之上前,瞧了瞧,建议说:“也没剩下多长时间了,灵姝姐姐不如先将衣裳换了,咱们再看其他细节性的东西,到时候也好取舍,省得费许多周折再换。”说着,含之问谢灵姝屋里伺候的大丫鬟慈心道:“去夫人那里看看小姐的衣裳好了没有?”
话音刚落。谢夫人屋里的蕙心捧着衣裳跟在谢夫人身后进来了。谢灵姝和含之忙迎了上去。
“伯母。”“娘。”
谢夫人含笑拢了含之胳膊。才笑着看向谢灵姝:“先让蕙心和慈心帮你将衣裳换了去。”
谢灵姝欢喜去看新准备的衣裳,瞧了一眼,不解地问谢夫人:“娘。早先准备的那件不是大红色的么?现在怎么成了天青色这件了?”
谢夫人神色安然:“现在不过是先进入宫中,别人都穿得小心。你穿这么张扬做什么?我瞧着这件天青色的不错,清淡也秀气,再者,这是用含之送来的流云锦做成的,穿着也舒适。”
“可那件大红色的,也是含之送的礼物……”谢灵姝话没说完,看见谢夫人眼中竟有些严肃,心中一顿,她总觉得娘亲这几天太过仔细了,先是将祖母那边送来的首饰换了不少,现在连衣裳也变了,不过,谢灵姝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以为如谢夫人所说是不想她太张扬,也是,想来其他人第一次碰面也都会稳稳的,自己穿的太扎眼,难免会添不必要的麻烦,想到此处,谢灵姝笑着接过衣裳领着慈心和蕙心两人去换衣裳了。
这边,含之看谢夫人有些强硬的态度,也明了谢夫人的担心确实如自己猜测。不过,帝王之心哪是那么容易猜透的,谁刚巧能入了他的眼,外人怎么能说得清楚。
一身天青色,半挽青丝,头上简单配着钗和步摇,谢灵姝亭亭安静站在谢夫人面前,谢夫人重新打量她一番,没说其他话,只是接过帷帽替她带好,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上门口停着的软轿。
“娘。”谢灵姝上轿前喊了一声。
谢夫人手一顿,对着她安抚一笑,小声嘱咐了句“莫要冒失了”,伸手替她放下了轿帘子。
今日的宛京,格外热闹,也格外有秩序。
奉英街两旁挤满了人,大多都是规规矩矩站着看,说话也不敢太大声了,偶尔有人想要挤到前面引起小骚动,也有旁边人一起制止了。
“看,那是阁老家的。”
“咦,御史家的小姐也在内,不是说不在宛京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符合条件的,谁舍得放过这个机会,那可是皇家娘娘……”
攒动的人群,八卦议论声不断,每个人都饶有兴致插两句嘴,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尤其是每一家软轿过去的时候,你若站在其中,定能听到不少或真或假的秘辛传闻,不少事情若让当事人听到了,怕也会惊一身汗,看来天下真是没有藏得严实的秘密,人多眼杂心思活络,指不定凭着一句有歧义的话,你的大半辈子都被人串联起来了。
一直安静的人群,蓦然骚动起来,每个人都激动地往前挤,后面看不到情况的人正不明所以,就听到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白家的轿子过来了……”
白家的轿子,里面坐着的自然是荆夏第一美人,白珺瑶。这名头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无怪乎人群会这么激动了。被誉为第一美人是多么骄傲的事,在看热闹人眼中,远远看一眼影子,哪怕只看见抬着美人的轿子,也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何况,不少人都在想,这里面坐的怕不只是第一美人,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娘娘呢。
看着轿子接二连三过去,临窗一个俊雅贵公子漫不经心饮茶,偶尔瞥一眼楼下经过的软轿,也尽是百无聊赖的表情。直让他身后站着的侍从郁闷,不晓得自家主子早早跑来这里到底是看什么来了。
又一定软轿流水般经过,俊雅公子放下茶盏支着胳膊看了下去,眼眸中含着一丝笑意。等轿子往前走漫入人群看不见,他挑扇起身,悠悠哉下楼离开了。
侍从莫名,又不敢妄加猜测主子心思,临转身时,他听见楼下声音稍大的议论声中,似乎还在说着刚才过去那顶轿子里的人,说的,正是宛京白家大小姐。
“王爷,你这是去哪儿?”侍从满腹疑团跟上去,见主子迈步的方向似乎不对,连忙问了一句。
被称作“王爷”的,正是宁王夏允桓,被封为王时,他已经在京得到一座府邸,这会儿明显不是往宁王府走,听见侍从问,他摇着扇子说:“本王想母后了,进宫去看看母后,你不用跟着了。”
侍从停下脚步,果然不敢再跟着了,不过他心里是越发想不明白了,王爷主子到底是唱哪一出呢,先是喝了大半个时辰的茶,现在又自己跑宫里了,进去和太后说话无可厚非,可是,王爷一直都是大半个月不去一回宫里,这几天,去了两三趟了都。
夏允桓到了宫门时,恰一众群芳都到齐下了轿,一个个亭亭玉立,衣带翩然。即便都带了帷帽,可夏允桓还是第一眼就瞧见人群中一袭雪衣沉静而立的白珺瑶。含笑看一回,他自旁边拐弯,径直向太后慈寿宫走去。
那边,一个着蓝灰色衣裳的太监胳膊上搭着个拂尘,稍微躬着身子说道:“咱家奉命前来引各位小主先去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稍后会带各位小主去住的地方。如果小主们有不解的地方,现在可先问个清楚。”
等了一等,见没人答话,太监躬身说道:“那就请各位小主随奴才来。”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上次参加百花宴的闺秀们,很多人,也只是第二次进宫。这前后两次的心态,怕都有微妙的不同。上次来,拘谨中有紧张,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呼吸都要想三想才敢小心呼出。谁都明白,这次进宫的结果,可能就决定了她们一辈子,或者,决定了家人希望她们过的一辈子是否会实现。
谢灵姝并没有同白珺瑶站在一起,此刻,在离心中那人更近一步的地方,那种与日俱增的情感又冒了出来,她也顾不上注意其他人反应,只觉得自己心一下一下跳得有力,手心中也多一层虚汗。此外,她还有些快乐,或许她并没有想到未来怎样,现在,因为更近的距离,谢灵姝有些难掩的欣喜。
走在前面的太监,有时会扭头提醒说两句话,在宫里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弱,短短几眼间,他已经将身后各人此时的状态看了个大概。
这些闺秀们,仍旧碎步轻移,行动袅然,可仔细看还是能察觉,每个人的步子,多少有些小凌乱,不似惯常的从容。要说来,还数得着常跟着家人进宫陪太后说话的几位小姐镇定,另外,这白家大小姐也是不错。
帷帽之下,白珺瑶眼中情绪外人看不见,她隔着白纱朦胧看前面颇有气势的宫殿,表情温软之余,嘴角漾出一抹浅笑。谁不想,成为别人艳羡的人!
ps:
对于文中提到的妃嫔和宫殿名称,在此说明一下,妃嫔等级参考唐朝来着,宫殿基本以明清朝为主,对这方面不通,只能混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