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关成旧伤复发的消息,如寒流一般侵略似的传开,但凡和将军府有些来往的人家,多多少少都送来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或者补品,王曼文也心急的差遣下人回了娘家王氏,取回来不少东西正准备送到宫里去。
听说距离陇西城城西四十多里处的一个山谷里生长着一种名叫朝阳草的药材,可以抑制李关成的旧伤,而李东胜正带着众人,跟随御医向着城西一路狂奔。
此时城郊酒馆不远处的深林里静的出奇,先前看管这里的城卫,也都被李东阳带来的人换了回去。虽然李东阳只字未提,可他们也知道事关重大,回去之后怕也不敢多言。
上官无妄正蹲在黑色石柱旁,伸出一手放在石柱的截面上一言不发。除他之外,其余人都屏住呼吸紧张万分,那石柱邪性十足,他们都怕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结果却出乎意料。
等了足足半刻钟,上官无妄仍旧完好无损,只是从背后看去他的身形略微有些怪异。
“先生真乃神人也”站在李东阳一旁的童进,不由自主的一声赞叹打破了这片死寂。“不知先生可看出此为何物?”
世人皆知上官家的人都神秘之极,对于眼前这块黑色石柱,可是连威名远播的黑虎将军都着了道,眼下这上官无妄竟然没事,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上官无妄回过头来一脸煞白,着实把众人下了一跳,他根本顾不上回答童进的问题。刚刚展开心神探查眼前这处阵基,发现这阵基所用的黑色石块,竟能吸纳怨气。这才明白为何要大费周章的给活人放血,原来是想采集人临死前那一刻最旺盛的怨气。
“上官叔叔,你没事吧?”李东阳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步跨出就来到上官无妄面前,准备搀扶他退回来。可关心则乱,李东阳刚走到跟前却脚下打滑,不小心一脚踩到了黑色石柱之上。顿时,浑身剧烈抖动起来。
跟李东阳来的黑虎军将士,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对李关成忠心耿耿,见李东阳如此反应,倒也着急的上前帮忙,却被上官无妄断喝一声打消了念头。
“别过来,有我在。”虽说上官无妄脸色失调,却也别无大碍,他转而扶着李东阳逃离了这片区域。
童进不敢多言,立刻上前给李东阳把脉。
“不必了童先生,东阳一会儿就能醒来”上官无妄无心多言,这童进刚刚一声赞叹虽说无心,却突兀的扰乱了他正在感受那股怨气的心神,导致他差点被怨气入侵,慌乱之下才使得他气血失调、面色煞白。
“上官先生,您没事吧?是否方才学生多言打扰到先生,还望先生勿怪,学生这里赔个不是”童进倒也是个聪明人,虽说他也不清楚上官无妄为何突然气血紊乱,却也从上官无妄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不快。
上官无反应过来,刚刚确实没能控制住自己,听童进此言,倒是对他少了几分芥蒂,随即摆了摆手深深呼了一口气“无妨”。
就在这时,只见躺在担架上的李东阳双拳紧握满头大汗,面色之差比刚刚上官无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众将士围着李东阳却也有心无力。
“杀、杀、杀”突然,李东阳弹坐起来连声大喊三个杀字,双手不停作出挥刀的招式。
此刻他正陷入在一片杀意滔天的幻境里,荒凉的戈壁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李东阳跟随父亲率领的大军一路杀进敌军大本营,眼看胜利在望,只要将敌军首领斩首,这场仗就算大胜。
可就在这时,敌军左右两翼突然响起漫天的战鼓之声,突如其来的援军惊得黑虎将士乱了阵脚,连平日训练有素的战马都感到一股绝望,出于动物的本性直接扔下各自的主人惊慌逃窜。
祸不单行,李东阳横刀架在面前挡下迎头的一击,便看到父亲李关成已被敌方数十人围困起来。此时李关成身上已挂满了鲜血,落日的光辉打在身上显得此刻的他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李东阳看到父亲遭敌方围困,立刻突破眼前的封锁,顾不得身后紧追的敌兵,一心想着给父亲解围。可事与愿违,李东阳刚刚冲杀至李关成的战圈外围,就看见李关成被一捧敌兵溅出的鲜血拍中双眼。
恶虎关成的名号谁人不知,眼看李关成战力锐减,周围的敌军瞬间加紧猛攻。李东阳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刚要冲进战圈,却被身后追来的敌兵一刀砍在早已伤痕累累的背部。李东阳气急攻心加上失血过多,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李关成心知自己可能就要牺牲于这场战争,又听到儿子的吼声就知道大事不妙,立刻高喊一声“全军撤退,东阳快走”。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李关成应声倒下,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见李东阳此状,一旁的将士赶忙上前压制,可饶是久经沙场的军人,用尽全力也按不住他。眼瞅着他整个人都快站起来了,上官无妄分开众人一只大手按在李东阳头顶,而后紧闭双眼默念着什么,眨眼功夫,李东阳大吼一声便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先生,这……”一旁领头的将士心说不妙,此人名叫高远,自打从军便一直跟随李关成左右,李东阳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他也听过一些上官家的传闻,可李东阳就在他眼前晕死过去,让他怎能不急。
“怕什么,东阳只是被那石头附着的怨气入体冲撞了心神,产生一些幻觉罢了”上官无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疑惑起来。
刚刚自己释放心神探查黑色石柱之时,也产生了一些幻觉,幸好他反应迅速立刻引导周围的灵气,将那股怨气阻挡了下来。而童进那一声,之所以导致他气血失调,也正是因为刚好打扰到他引导灵气,所以才使得一丝怨气趁虚而入。可最让他奇怪的是,李关成和郑光明几人为何能如此平静,而他和李东阳二人却产生了幻觉,难道是因为他和李东阳对灵气比较敏感?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高远心急如焚,一个劲儿的搓着双手。
上官无妄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东阳并无大碍,他体内的怨气已被我驱逐,片刻就能醒来。当务之急,倒是这黑色石柱需要尽快解决”。
高远面色犯难,转头看了看其他将士,无一人搭话。虽说众人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可也没有必要冒然施为,不然只会平添伤患。
“找几个从未经历过杀戮的普通人,将这石柱挖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即可。记住,万万不可多言,随便找些理由也不能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
“先生放心,东阳公子已经交代过了,黑虎军一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高远说着,突然杀气四溢的看着在场将士们“谁若多嘴,杀无赦”
“是”众将士齐刷刷的高喊一声。
旁边的童进倒是被吓了一跳,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尽量多找一些,这黑色石柱可不止一个。另外安排一些人在周围找一找,记住要用铁钎试探,一旦发现可疑千万先不要挖掘,等把人找回来,让他们去挖”。
“是,这就安排下去”
上官无妄看了看旁边不敢说话的童进,差点把他忘了“童先生,你帮忙查查最近陇西城周围有没有谁报官家里失踪人口的,配合将士们从这些地方开始搜索”
“先生不必客气,学生立刻去办”童进赶忙接话“先生称呼学生名讳就行,学生可担不起先生二字”。
上官无妄倒是没有料到童进会有如此想法“术业有专攻,童先生也有旁人所不能及之所长,担得起这先生二字,不必过谦。想来童先生是陇西城著名的仵作,这件事办起来应该不难”。
童进有些喜出望外,上官家的人平日在陇西城内少有走动,自己这点虚名却也能被上官无妄知晓一二,当真是欣喜。随即爽快的应承下来,跟着进城找人的几名将士骑上了快马,渐渐消失在深林远处。
安排完这一切,上官无妄走到李东阳身边,将他扶起让其盘腿而坐,而后自己也盘腿坐下,双掌搭在李东阳双肩,闭上眼睛冥想起来。
用不多时,李东阳便有了苏醒的迹象。他还没睁开双眼,就隐约听到周围细碎的声响,甚至感觉到双肩传来的一股清爽之气,这好像是就是平日冥想时感觉到的那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可当他细细感受,发现在他体内竟然有黑白两股气息正在相互抗衡。
难道刚才那场梦就是这团黑色气体作祟么?正当李东阳准备睁开眼睛一探究竟之时,突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提醒。
“别急,细心感受这股气息,用意念去引导”说话之人,正是上官无妄。
这时,上官无妄正在拔除李东阳体内最后的一丝怨气,可突然感觉到昏迷的李东阳竟然能自行进入冥想状态,想必李东阳此刻已经感受到体内的大致情况了。
他知道李东阳神魂正在缓慢复苏,就知道李东阳这是因祸得福,在怨气的冲击下身体竟然和灵气的契合度更近了一层,索性加大了灵气的导入力度,帮助李东阳把最后一丝怨气清除,顺带帮他疏通经络。
李东阳得知是上官无妄在帮助自己,便顺水推舟运转起冥想的功法来。顷刻间,体内原本势均力敌的黑白两气,被李东阳自身引导来的白色灵力打破僵局。只见那孤立无援的黑色怨气似乎感受到对手正在逐渐壮大,索性破釜沉舟向着四周的灵气横冲直撞起来。
这时,体内的变化瞬间引起了这二人的注意。
对于上官无妄而言,这种情况虽说不常见却也足以应付,可于李东阳来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慌忙之下使他乱了方寸,连通过冥想引导来的微弱灵气都变得断断续续。
“稳住,东阳!”上官无妄显然也有点慌了。
李东阳体内灵气飘忽形成了漏洞,又怎么抵挡那黑色怨气破釜沉舟的一击。上官无妄全神贯注,最大限度的把天地灵气导入李东阳体内。
转瞬之间,李东阳体内的两股气息再次交战起来。黑色怨气本就是强弩之末,根本抵不过李东阳和上官无妄二人同时引导来的灵气。用不多时,那股怨气逐渐耗尽,原本黝黑之色也灰暗了不少。
二人总算放下心来,上官无妄感受到那股怨气衰退的厉害,索性又引导来大量灵气输送到李东阳体内,想来那股怨气也该清理干净了。可就在这时,原本变得灰暗的怨气不知怎么竟直接扩散开来,趁着间隙直接遁入李东阳的经络之内。虽说再也感受不到怨气的存在,可二人心里清楚的紧,那东西只是潜伏起来罢了。
上官无妄引导者灵气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李东阳的经络,刚开始还能剔除零星的怨气,可到了后期再也没有一丝出现,直至上官无妄汗水沁湿了衣衫,这才作罢。
“东阳”上官无妄引导灵气时间过久,导致说话都失去了力气。
李东阳立刻睁开双眼,刚回头就看到已经体力不支倒在担架上的上官无妄。此时,高远正准备给他喂水。
“公子你没事吧?先生这是怎么了,这衣服都跟拿水泡过一样”上官无妄靠在高远身上,面容略显憔悴。
李东阳伸手探去果不其然,上官无妄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沁透。“上官叔叔,你这?”
“无碍,只是运功过猛,耗费了些精神罢了”上官无妄努力摆了摆手,冲着李东阳微笑道。
“可是?”李东阳知道这是为了救他,才使上官无妄变成这幅模样,这要是让允儿知道,可不得扒了他的皮。
“东阳,剩下的阵基只要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便能逐一拔除,就交给他们吧,你且随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