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多少……坐标多少……喂!……喂……”
开封城南1o公里处,清军十三集团军炮兵第五旅阵地上,一个通讯军官坐在壕沟里,对着话筒干嚎着。w?w?w?. 8?1?z?w?. 壕沟外面是不停的惊天动地大爆炸,成斤成斤的泥土不断抛到他的头上,他现在眼睛里、耳朵里、嘴里都是泥土,脚和屁股已经快被泥土埋掉了,只有不断摇着脑袋才能甩掉泥土,继续喊话。
偌大一个炮兵旅、几十门重炮,现在没有一门在开火。别的通讯兵、炮兵什么的都躲在壕沟里不敢抬头,什么坚持射击、挡住明军,已经完全顾不上了,每个人都只求在大轰炸中活下来。只有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抓着野战电话跟前方的观测员联系。其实,这也是徒劳的了。即使他能听到完整的参数,也没谁敢爬出去开炮了。
外面的惊天爆炸稀疏下来,头顶上俯冲轰炸机的尖啸也渐渐远去。
“又来了……!!!”
巨响的间隙,旁边传来了凄厉的喊声。接着,壕沟里的每一个人都意味着接下来是什么。他们都又缩得紧了些,几乎完全趴在壕沟底部,让泥土把自己埋起来。
随后,整个天空都响起低沉的吼声,像是一台巨型管风琴在演奏。这种低沉的咆哮越来越响,很快就变得震耳欲聋,好像已经来到了头顶。
此刻,最可怕的声音响起来了。这种声音在壕沟里的清兵们听起来,简直比俯冲轰炸机的尖啸恐怖十倍。
无数声重叠的尖利“哨音”划破空气,紧接着就是密集的爆炸,身下的大地不停的颤动着。这种爆炸不如刚才的俯冲轰炸机炸弹声音响,但是却更加密集,更加难以躲避。
地毯式轰炸又来了。
几十架天鹅轰炸机排着宽队,从头顶上“嗡嗡”飞过,地面上烟柱排山倒海地扑过来。
硝烟、泥土、尘土的遮天扑面中,壕沟里的清兵每隔十几米就有人感到,除了泥土还有别的东西盖到了自己身上。不用问,那肯定是鲜血、残肢、肠子之类的东西。这种地毯式小炸弹炸过来,壕沟里也不是那么安全,每隔一段就会落进一颗小炸弹。至于炸到谁炸不到谁,那就全凭造化了。
轰炸终于过去了。战壕里的清兵们慢慢从泥土里钻出来,抖抖头上的泥土,吐掉嘴里的泥土,惊恐地探出头来。
火炮阵地上是一片狼藉。那平时一门门威风凛凛的重炮,那些口径一百几十毫米、能够把炮弹打到十几公里外的重炮,现在都扭曲成了废铁,零散着到处都是,橡胶轮胎燃烧着,有的还在滚动,冒着浓黑的烟。
远处硝烟散开,出现了无数个蹒跚的身影。那都是前方的步兵。步兵阵地肯定是被打散了,残兵败将正在往炮兵阵地这里撤。
天上明军俯冲轰炸机又钻下来了,地上的清兵惊呼着,赶紧跳进弹坑趴下。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炸弹落下,轰炸机转了一圈就飞走了。清兵们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飘着无数的传单。
另外,还有一些包裹之类的东西,直接从飞机上扔下来,摔在阵地上。
传单很快便是人手一张。清军中不论军官士兵,现在谁也顾不得什么“不准看传单”的纪律了,都在争抢着看。明军传单的内容和以前撒下来的大同小异。不过这次除了简明的宣传“政策”之外,还说明了,明军地面部队马上就会攻过来,欢迎清军弟兄投降。为了避免造成愿意投降的弟兄被误伤,特地连同传单投下来了一些白旗,愿意投降的可以打出白旗,就不会遭到明军坦克和装甲车的射击。
这时候,阵地上那一个个的包裹,都成了抢手货。每一个包裹里都有好多面白旗,一个包裹拆开,白旗马上就被抢光了。
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后,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曾经从江淮战场败退过来的老兵们,此时很有经验地趴在地上听听,然后跟身边的新兵蛋子们传授经验:这是明军的坦克群,马上就到这里,在这之前不会再有轰炸了。一定要把枪扔在地上,一定要把白旗举过头顶,省得让人家一梭子打死……要是都混到现在了再丢掉小命,那就太冤枉了……待会儿人家坦克来了咱们先站到一边,别挡人家的道,别缠着人家坦克和装甲车投降,人家那是先头部队,不管这个。咱先等着,等后边有专门的部队收容俘虏……
……
就这样,24日凌晨开始进攻,到上午十点多,由三个师组成的开封防御圈阵地被突破,开封三个师的单薄守军被完全摧垮,开封城防崩溃。上午十一点多,明军进入开封。
占领开封的同时,明军开封方向部队迅调整进攻方向,向东方继续推进,又是疾风骤雨的猛攻,致使商丘方向的大股清军不断向东溃退,一直溃退过兰考县、睢县,一直到宁陵县、距离商丘只有3o公里的地方才站住脚。
这时候明军也基本止住了继续攻势,并且稍作后撤。到晚上六点多天黑的时候,双方之间战线基本稳定下来。明军不再去主动进攻,清军也忙着归拢残兵败将、忙着喘息立足,忙着挖战壕,建立新防线。
明军拿下开封之后,立刻组织几万名清军战俘就地挖战壕、布设炮兵阵地、修战地机场,在开封以东3o-4o公里,兰考、杞县、睢县一线,建立一条新防线。
这样,算是把郑州兵团和中原兵团隔开了。现在郑州兵团北边是黄河,西边是山地和函谷关,东边和南边都是明军控制区。
郑州兵团的陈旺武此刻有两个选择,第一,坚守,守住清军在西部战区关外的这最后一块地方。第二,撤退,保存实力。
陈旺武在明军进攻前的好多天,就一直在担心开封方向。开封方向是郑州兵团兵力最薄弱的地方,只有三个师。但是没有办法,郑州兵团一共只有15个师,而郑州和洛阳都比开封重要得多。郑州不用说,这是西部战区唯一的一座黄河大桥所在地,不论是兵团北撤入山西,还是接受北边的增援,都要靠这座桥。洛阳在郑州的西面,在郑州和函谷关之间,也是一个军事要地。历史上,无论哪支军队欲从中原进攻函谷关,都要先打下洛阳。
除了郑州和洛阳,郑州兵团还必须在函谷关部署两三个师。这样算下来,开封算是“最不重要”的方向了。这也是无奈的选择。陈旺武一直在请求朝廷增援,但是朝廷一直认为那里不是明军主攻方向,不能被那边的明军“牵制住”过多的兵力。
要是明军前些天进攻,郑州兵团还容易较快的获得增援。因为那时候演习兵团还在它的北边,一条京南铁路就直接下来了。但是现在不行了,北边已经没有大兵团了,演习兵团已经不存在了,已经分别补充到中原兵团和新的山东兵团里了。且不论朝廷现在肯定还以为这是明军的佯攻,就算朝廷相信这是明军的主攻方向,现在再从东边调兵过来,也来不及了。
郑州司令部里,陈旺武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盯着地图,看着身边一大群参谋手忙脚乱地在地图上做标记,隔壁电话间像炸了锅一样,无数个声音“喂喂喂”地干嚎着。司令部里简直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了。
陈旺武坐在椅子里,面容呆滞,心中却在激烈权衡着:该怎么办?坚守?不现实。
皇上来的圣旨,倒是要求郑州军团必须坚守的,既不准北退过黄河,也不准西退入函谷关。皇上的逻辑是:这是明军的佯攻。明军即是佯攻,就不是志在必得,就不会下大力气拼命攻。那么只要郑州兵团拼命守,就能够守得住。
但是陈旺武很清楚,在制空权完全在南明手里的情况下,就算明军不拼命攻,自己也坚守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是兵力处于劣势、火力处于劣势、士气处于劣势、训练素质处于劣势,根本就没法抵抗。最多三天——更有可能两天都坚持不到。
那么,几小时内,他就要面临抉择——往哪儿撤。这就要早作安排,不然临时命令撤退,那就不是撤退了,肯定就成了溃散了。
陈旺武是希望往北撤的。这样最方便。撤到黄河以北,明军真要北渡黄河继续进攻的话,那自己得到山东兵团的增援、得到京津兵团的增援,都比较方便。一方面距离近,另一方面也处在华北铁路网范围内,调兵度快。
但是皇上已经明令禁止不许北撤……撤过去就算公然抗旨,纵然保住了部队,在战时自己也一时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这次战争结束、明清签下停战协定后,明军多半会保住已经打下来的地方……那么,黄河以南这块地方就是自己让出去的,皇上肯定要把帐算在自己头上,自己的项上人头是绝对保不住的……
可是服从圣旨、坚持抵抗又能怎么样呢?两三天后还要落个兵败被俘的下场……后撤皇上不准许,难道全军覆没、兵败被俘,皇上就准许么?反正左右都没有好下场。
于是,陈旺武就打起了一个算盘。
他很羡慕那些扼守着险关要隘的将领,比如方城守将惠璋。人家守在那里,是战是降,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明军也得上杆子的来劝降,封官许愿的。惠璋那小子一个投降命令,就得到了几十万大洋的报酬。既保了身家性命,又保了后半生富贵无忧。
而自己呢?抗旨撤到北岸,战后难免人头落地。遵旨坚守郑州,一样要兵败被俘,而且明军连一毛钱都不会给自己。就算现在投降,按照明军的政策,已经不算“主动起义”了。而且明军现在势如破竹,轻松打下郑州洛阳如反掌观纹一般,也根本不会有兴趣跟自己来什么交易。人家愿意付出交易的,得是方城那样的地方。
陈旺武瞄着地图,慢慢地把目光向左移,移过洛阳,移到了函谷关上。
函谷关,几千年来易守难攻之地,有“百二之关”之称。意思是就算敌人一百万军队来攻,我军只要二万人就能守住。历史上秦国就多次让六**队在这里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这地方,可比方城那里易守难攻十倍。
陈旺武头脑中兴奋起来了,呼吸越急促。……率领大军退入函谷关,守住了这里,使劲儿的跟南明讨价还价。只要南明打算进关中,那就一定得把最肥的一杯羹分给自己。而南明已经打到这里了,不打算进关中?不大可能。就算他们原来没有进关中的计划,此时看到自己能谈,也不会拒绝这个机会的。
要知道,一旦南明拿下了关中,大清再想拿回来,就根本不可能了。现在山西、陕西清军十分空虚,明军一旦进了关中,立刻可以北上占有整个陕西和山西。那样,就算将来南明在东部平原吃了亏、往南败退,清军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继续南下了。清军要时刻提防着西边,而明军随时可以从山西山区扑进平原,威胁清军的战略侧翼,而且可以随时退回去。
那么南明在这场战争中,就处于不败之地了。
这对于南明的巨大好处,南明朝廷岂会看不到?那么自己只要牢牢守住函谷关,自己开什么价,南明就得给什么价。
陈旺武兴奋的心脏狂跳,看着地图前那帮满头大汗的参谋们,看着他们忙着联系前方、布置抵抗的样子,心中暗暗笑道:老子前半生是给大清朝廷卖命的,从今儿个开始,老子要为自己卖命了!
……
陈旺武开始不理会如何防御明军进攻了,开始盯着地图,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把尽量多的部队、尽量多的装备撤入函谷关。
……先,把黄河大桥给炸了,绝了明军从郑州北上山西、直隶的路,逼得它非得从函谷关绕道不可。
其次,立刻派亲信先带兵进入关中,到西安把自己家人保护起来,以防朝廷现自己有异心,抢先去控制自己家人。
再次,把山西和陕西之间的几座黄河浮桥保护好。山西和陕西虽然挨着,但是两省之间是隔着一条黄河的。黄河上有几条常设浮桥,明军一旦进了陕西,就可以借着这几条浮桥迅进入山西,和他们的那个太行山纵队会师,从而据有整个山陕。所以,这几座浮桥都是自己和明军要价的筹码。
最后……做好全军将士的“思想工作”。好在郑州兵团全是关西子弟,函谷关以西就是他们的家乡。跟着自己铤而走险、吃里扒外,不必担心家人被朝廷报复。自己手下那些将领,要好好拉拢他们,许给他们荣华富贵。给自己要价,也不能忘了帮他们要一份……
于是,陈旺武站起来,着手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