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单?
那该如何确定间谍?
听了吴先生的回答,陈叫山眉头缩凝一团,不禁思忖:这样一项任务,堪比大海捞针,犹若面粉簸箕里挑石灰啊!
“关乎民族存亡的特殊时期,就应有非常决心和非常手段……”赵团长说,“在不引起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只要能寻出这些汉‘奸’间谍,就算错抓错杀,也是可行的!”
“嘿……”高雄彪显然不赞同赵团长的观点,笑着摆手,“麦子地里‘混’了几棵韭菜苗,韭菜没拔准,倒把麦子拔了,到头来,指望韭菜结穗子么?此事须好好研究哩……”
“是啊,是非黑白,善恶忠‘奸’,‘混’成一团了,没有金睛火眼,确实难办!”
几年未见吴先生,陈叫山看见:吴先生两鬓已泛起了银丝,像洒了一把盐似的,他一边‘揉’着鬓角,一边说,“越是关乎民族存亡的特殊时期,越是不能伤及无辜,那样,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四人一阵默默……
“叫山,你有什么想法?”
吴先生见陈叫山神游思虑着,便问。新叔哈哈奇新地址:.
陈叫山此际在念想着《恒我畿录》中的句子,以及曾国藩在《冰鉴》中的些许论述,思想一阵,听吴先生这般问,微笑一下说,“汉‘奸’脸上没有烙汉‘奸’两个字,间谍也没有戴写着间谍的帽子,此事,确实非同一般之难……”
“不过,我在想,古语道:相由心生!我们是否可以考虑,采用一些外力所为,将庞杂的转移大军,先进行一些初步的筛选?缩小范围了,步步观察,再做进一步细分……”
吴先生,高雄彪,赵团长皆细细品味着陈叫山的话……
赵团长思悟片刻,身子朝后一靠,吁着气,“唉,上峰‘交’给我们任务,向来不问过程、形式,只问结果如何……正如上峰所说,要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叫山,你所说的‘外力所为’,是指……我们自己的人,设法假扮成汉‘奸’间谍,在船上展开一系列活动,意图达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者的效果?”高雄彪忽然说……
“我只是一个粗略想法……”陈叫山说,“在反间方面,你们是专业的,我则……”
陈叫山话未说完,吴先生却猛一拍椅子扶手,“对了,明天晚上,我们‘春’‘潮’文宣队,要在晴川剧场,演独幕剧《放下你的鞭子》……”
“我在想,我们把入场规则改一下:以转运船票,来换取入场‘门’票……”吴先生似乎感觉出了某种信心来,“此次转运人员粗略统计有八百五十人左右,而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汉‘奸’间谍一共是十二个人……”
“以这八百五十人看戏的心理、表情反应,来进行初步筛选?”赵团长明白了吴先生的意思,便说,“呃,这个……呵呵……恐怕没有什么用吧?”
陈叫山将视线又转移到了吴先生脸上,吴先生正‘色’道,“文宣队从北方一路演过来,将《放下你的鞭子》的剧情,已经演绎到淋漓尽致的境界,但凡看过之人,无不动容、落泪……”
“吴先生,恕我直言……”赵团长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着,复又有了笑容,“呵,这个我觉得不靠谱……你想想看,能当间谍的人,或多或少,全经过专业的培训,他们都是什么心理素质,哪个不具备演员的特质?乐时笑一下,悲时呢,淌几滴眼泪,那还不跟喝稀粥一样容易?”
“赵团长,你这话对了一半,但不全对……”高雄彪说,“十个指头伸出来,都是‘肉’乎乎的,都有指甲、骨头、血,但还是不一样长短吧?”
“同样是间谍,其职业素养,终究还是有差异的……打个比方说,我,高雄彪,之前是舞枪‘弄’‘棒’吹大牛的,这不,现在也‘混’到反间工作中来了,什么心理分析学,什么摩斯电码,什么情绪表格法,跟踪与反跟踪,我是大石头落粪坑不通(噗通)啊,不也一样滥竽充数,当南郭先生么?”
高雄彪说话,颇为戏虐搞笑,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随之笑……
“我觉得此事可行……”陈叫山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目前来说,我们没有任何筛选的措施,既然如此,不如就借吴先生的办法一试,就算没有任何收效,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嘛……后天一早,便要开船,我们哪怕有一丝可循的方法,就要投入十万倍的信心去做,去试!有,终归比没有要好……”
“好!”
吴先生凝着眉,兀自点了一下头,一拍椅子扶手,“我们来探讨一下具体的‘操’作细节……”
“首先,从观看剧目的受众心理来分析,无外乎有几种情况……”吴先生将巴掌摊开在桌子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其一,发自肺腑的悲恸和愤慨;其二,情感‘性’格属于粗线条类型,类如石头人,反应不明显;其三,并不为其动容,而为了充场面,做样子,动用所谓的演技,而随大流、从众流泪;其四,心中有事装着,剧情不能入心,左顾右盼,不能入戏者;其五,懂得剧作创作的艺术规律,带着欣赏、鉴定、挑刺、审视、反省等心理状态来观看……”
吴先生这一番分析,如此专业,如此细致,如此头条理,令陈叫山、高雄彪、赵团长不禁暗自赞叹吴先生,不愧为中原特委反间小组的组长啊!若没有浩翰广博的知识积累,反间工作的宝贵实战经验,如何能谈得这般好?
“八百五十多人,抛除了一部分知根知底的人,再按照这五类的划分,进行细致观察、排列,筛选……”吴先生凝着眉,仰望向上,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吁出,“我想,我们应该会有收获的……”
“嗯,嗯……”赵团长被吴先生的专业和信心折服了,连连点着头,忽而又说,“那么,这个观察、归类的工作,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啊……”
“我想是这样……”
吴先生正说着话,忽听陈府大‘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便立即改口,“来,来来,喝茶,西湖龙井,果然名不虚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