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姐头,下来吃饭啦!”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枕头已经湿透,我胡乱擦了一把脸,“别叫我大姐头。”
革少云看着我从神像宽大的衣袖中飞身下来,将一碗面条递了给我,“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还叫你童老板吧!我可是知道你并不姓童。”
我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尽量避免与他有眼神接触,以暴露自己哭过。“你吃吧,我不饿。”身后传来了革少云的呼喊,“大姐头,你去哪啊!”
“洗脸。”
还记得上次在那滩山溪之中,重明曾与我第一次互诉衷肠。我呆呆的让自己沉入溪底,冰冷刺骨。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隔绝,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这个世界里,只有我自己,还有,重明的回忆。
“燎哥哥!”海辛芫的声音猛然穿过层层叠叠的屏障直击在我的心上,似乎如针、如刀、如这世上任意一种具有杀伤力的可以作为夺命的利器,而我的跳动的心脏,就是那个靶。
“燎哥哥!”海辛芫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胸腔一阵刺痛,吐出了一大口气泡。不能忘记的,永是那重明抱着她的手、与他那永不能磨灭的印记。
“你怎么如此脆弱!”突然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那声音离我很近,似乎就在眼前。我惊慌的睁开了双眼,溪水之下一片朦胧。我转了个身寻去,这偌大的一池溪水,除了我,并无他人。
突然我的手间触碰到了一种细腻顺滑的感觉,我低头去查看自己的手,发现那上面竟然漂浮着一条黑色的丝袖。顺着衣袖看上去,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黑衣的女人正对上我的脸。她的脸与我一样,但是却又不同。我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冷酷与淡漠。
我吐了一个泡泡。这感觉很奇怪,对于凭空出现的这个女人我并没有丝毫惊讶与恐惧。只是一种类似悲伤与绝望的东西突然从我的内心底升腾起来。她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我也并没有抵触而躲闪。只是顺从的,将我的头靠在她的手上。
她的双眼上翻,满眼皆是星空,我有些疑心这竟就是我真魂觉醒之后的样子。
“你是谁?你是我么?”我并开口,但是我却知道我们可以凭借着意念沟通。
“我还不是你。”那个我的声音的确如我想象中冰冷。
“那你是谁?”
“我可以是你。你也可以是我。”
“我不懂。”
“你太弱了,每当你痛苦、脆弱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帮你抵御所有你无法承受的悲痛。直到你和我能够真正的、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或者说,你可以完全使用我的力量。”
我被她绕的云里雾里,完全没有听懂她的话,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很抵触这样的说法的。“或许,我的生命中,不应该有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或者你是什么,但是我,能左右自己的就只有我自己。”
“难道你不想要我的力量么?一种可以轻易操控决绝的力量,想象一下,你手腕上的那个装饰的手镯变身为名副其实的大厌神器。他完完全全的对你俯首帖耳,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对你的命令置之不理。这无上的力量,没有谁会拒绝!”
的确,她的话很有说服力。如果我可以随意支配决绝,消灭九婴的计划就更加容易。但是理智也在告诉我,天下并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要得到那种力量,有可能失去的就会更多。
“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强大自己!”斩钉截铁的,我下定了决心。
那女人轻轻的围着我漂浮了一圈,然后将额头贴着我的额头。“你的内心并没有你的表面这么坚决。我就在这里等着,迟早有一日,你是会需要我的!”
“走开!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我似乎被触碰到了逆鳞,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突然涌上了我的内心。一掌拍过,激起了几米高的水花。我从水底慢慢的走上来,那被激起的溪水就如雨滴一样噼里啪啦的打在我的身上。这一刻,我知道我的眼神,很冷。
“从今天开始,每天十个小时,做这些训练。偷懒的话,在我这里是不被允许的。”将训练计划递给革少云,我便飞身回到那神像的衣袖中。今天,我再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看得出来,革少云在接过训练计划的时候满脸的不情愿,但是他很识相的没有反对。我也懒得计较他是否真的会成才,巫不离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年不到,假如我与他没有突飞猛进的进步,那我就当有个由头去结束掉自己这可笑的一生吧。到时候,我应该会放革少云走,然后自己去。自己的生命可以自己做主,但是革少云的生的希望我却不想去剥夺。虽然这也是他的使命。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具体几天我已经不去计算,我只见到好多个重复的日出日落。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去独自,揭开那块带血的伤疤。
“痛么?”我默默的问自己,然后流泪。
这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如此正式的、又如此绵延。
“你、你是谁?大姐头救命啊!”革少云的声音突然间扰到了正在“小宝贝”系统中修炼的我,我收回灵力,从神像上飞身下来。
面前正站着一个身着皮夹克的长发的男人。他拨开在我面前挡着的革少云和龙爷,对我作了一个揖。这次再见,却与上次不同。或者说,当我完全熟知了这个男人两世的故事后,我看他的脸上,总有一层看不透,又难以接近的隔阂。我知道,这其实就是叫做偏见的东西。
偏见如花瓣上的刺尖的毒,有了这刺,不论这花多么明艳、多么芬芳,都不会有人再去靠近。
“生苦。”我淡淡的叫出他的名字,却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你当真还记得我?”一抹欣喜爬上了他的脸,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让我有些意外。细细想来,他也不像天之涯的那个求佛的人。虽然长着同一张脸,但是骨子里,似乎差的太多。
“你?”我不知道如何说,只觉得他与故事中的生苦两世都很不同。
“何事?”我突然的烦躁起来,这样一个对我来讲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又凭什么让我浪费精力与时间。
叫生苦的男人的手突然尴尬的停在半空,不过很快的,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就爬上了他的嘴角。这笑容是如此的熟悉,正如重明。这样的玩世不恭的表情,是他的招牌。可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笃定的自信,我似乎也再也见不到了。海辛芫身上有着他的印记,他们过去可能发生过的所有的亲密与美好突然一股脑儿的出现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胸口突然难过的要死,我想尽力的压制住这种想吐血的欲望,但是仍旧晚了。
耳边的声音由清晰变的模糊又变回清晰,似乎,我只晕倒了短短的一秒。
“大姐头,你可吓死我了!”革少云见我醒来大叫着,甚至在这一刻我竟然看到了他的真心。
“你这是怎么搞的,修炼不能像你这样冒进,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生苦的声音似乎就在我的耳边,我一翻身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放肆!”我的内心告诉我这个男人很危险,与他搭上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尽量与他保持了距离。
生死似乎并不在意我的举动,好像他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去追寻他灵力的根源,然后突然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已不是天之涯的那个叫做生苦的男人。
我略皱了皱眉头,将我的思绪从重明那里收回来。“你是转世?”
“的确是。”生苦并不在意般,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我却不想继续探知他上世是如何结束的了。对比强烈的好奇心,我此刻只想马上打发掉这个不速之客,我需要休息,也需要安静。
“所来何事?是上庭派来的监工?”没有好气的,我极尽冷嘲热讽。
破天荒的,生苦竟然略略皱了下眉头,似乎是对“监工”两个字有些抵触。“本来今日应该是白羽殊的差事,可是他临时有事,所以我替他过来。不过,也是我自己想要过来。”他后半句说的很小声,但是也足以让我听清。
一种烦躁与戏耍的感觉突然涌上了我的心头。“呵呵,果然!”我的嘴角扬起一个鄙夷的微笑,就像是早就看透了的阴谋诡计正按照自己的推算一步一步的被推翻。
“我猜,你也像那魔宗的花梦饮一样,把我当成了那个什么桑枝了吧?”
“花梦饮?”生苦的眼神陡然充满了诧异,“提洛,真的变成了男身...”
“不仅变成了男身,还发疯般的把我当作了桑枝!我在这里最后说一次,我叫做季允黛,不是什么桑枝!如果你也是误认我的人,请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不、”生苦竟然马上否认,可是他的这种态度,竟让我从内心里更加的鄙夷。“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把你当作桑枝才来这里的。”他伸手递给我一卷竹简,似乎是不想误会持续加深而尽早结束。
“这什么?”我却并未接过来。
“你需要用得着的东西!”他一把将那竹简塞到我的手中。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所以,在那个误会还没有解除之前,我觉得还是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比较好。所以,我今日也不多停留了,告辞!”
“保持距离!我和你的距离足有二万五千里!”我抓起那卷竹简向着他离开的方向丢出去,却只打到了冰冷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