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园里的对话最后以罗一的嚎啕大哭为结尾。
“我——嗝、你别这个嗝——表情看着我,嗝——”罗一用袖子擦着脸,被泪水浸透的眼睛明澈的如同秋日之天空,他的声音因为方才的哭泣还有些颤抖,沾染了艳色的眼角微微挑起,“我好久没哭、嗝……哭一哭怎么了——”
“没有关系,我们自小一起,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哭。”
渡眼眶也有些发红,他身上也没有手帕或者纸巾,只能用袖子帮罗一擦另一边脸上的泪痕。
“哇!”罗一忽然叫了一声,捂着被渡擦过的脸颊,“你的袖扣啊嗝、都刮到我的脸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看怎么样了。”渡拉下罗一的手,看到他红润的脸颊光滑细软,哪里有被刮到的痕迹,不由得拉长了声音叫着罗一的名字。
“做什么?”
罗一虽然还打着嗝,脸上的神情却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压抑了。
见罗一现在还有心情捉弄他,渡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罗一翻了个白眼,转身向福利院走去,边走边说:“你今天要回福利院吗?”
“不了,今天还要回去东京,我过两天会再来找你的。”
渡跟在罗一身侧,拒绝了之后又做出了承诺。
点了点头,罗一轻轻舒了口气,抬眼看看满天的星光,然后转头看着渡:“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婆婆吧。”
“嗯,好。”
渡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距离与松本渡见面那天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两人在周末特地起了个早,去祭奠去世近两年的松本婆婆。
这次渡不是一个人过来,而是坐着一辆黑色宾利轿车来的,还跟着一个年纪稍长的总是笑眯眯的高大男子,大约是充当保镖兼司机。
罗一坐进车里,跟渡一起坐在后排,听渡为他介绍。
“这是森田,老大说神奈川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地盘,怕我出事。”渡说起还有些不忿,“真是,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哪里会出什么事啊。”
“早上好,我是松本罗一。”
“早上好,青少年就跟少头目一样,叫我森田就好了。”
“是,请您多多指教。”罗一看了渡一眼接着说,“渡还要多承蒙您照顾了。”
森田有些惊讶的笑了,“哪里的话,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走出神社时日头高照,已经临近中午了,渡在吃饭时忍不住又提起了罗一与迹部诚介的关系。
“实在不行小一就跟我一起去东京好了。”渡看着罗一骤然沉下的脸色,吞了吞唾液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反正,总不至于再受他摆布!”
罗一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放下筷子擦擦嘴,没好气的白了渡一眼,“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不用你管,迹部诚介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找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厌了,把我赶出来也不一定。”
罗一这才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手机里还有今早迹部发来的短信,通知他下午会来神奈川找他。
“松本罗一!我是你哥哥!听我一次会怎样?”渡听他话里话外都没把自己当回事,气的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砸在罗一头上。
“哇——!”
罗一伸手捂着瞬间红了一片的额头,眨眨眼睛,有些呆愣愣的看着渡,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被人砸爆栗的待遇了,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渡低头咕噜咕噜猛灌了一杯冷水,方长出了口气。
之后两人便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罗一和渡在距离福利院还有一段距离时就道了别,渡显然是有事情要办,本想把罗一送到福利院再走,却被罗一以‘不想被人注意’的由头打发走了。
走在回去福利院的路上,罗一的步伐难得轻快起来。
与渡的相聚代表着他再不是孤身一人,他虽说表面看起来对渡的关心总是不怎么搭理,一旦扯到有关迹部诚介还常说他多管闲事,心里却是十分的受用,又觉得自己这种情绪太过绵软,实在是别扭的很。
不过这种绵软的情绪在看到停在福利院一旁小巷边的那辆兰博基尼后,便一下子消失了。
罗一脸上隐隐勾起的笑意僵了僵。
“那辆车……是迹部诚介的!”
渡坐在车里恨得咬牙切齿。
他分开后才记起罗一就快要满十六岁了,马上就得搬出福利院的事,他从里面一出来就在神奈川租了一栋小套房,本想回来跟罗一商量什么时候搬过去,没想到竟会看到他上了那辆兰博基尼的情景。
“少头目,要不要追上去?”
“追!”
虽说渡极力想拦下那辆兰博基尼,但两辆车穿过的街道都是车流量很大的闹市区,不过几个闪神,便再也见不到载着罗一的那辆兰博基尼的踪影。
“该死!迹部诚介这个家伙!”渡喘了口气,忽然道:“把电话给我。”
拿过手机,他随即拨通了迹部诚介的号码。
与此同时,已经身在神奈川的住处的迹部诚介接到了这个电话。
“你好啊松本君,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迹部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记得我说过,别再找他。”
“哈!”迹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似乎是电话对面的那人说了什么,迹部脸上的笑意越发显得淡漠,窗外传来汽车的熄火声,他走了过去,看着车里下来的人。
“那又怎样?”
迹部诚介倚在窗边,微笑着看松本走进一楼,然后离开了窗户,“你看,只要我一个电话,罗一就会乖乖的过来。”
“我想对他怎样,都可以。”
松本正顺着楼梯网上走的时候,迹部已经挂了电话走出房门,在楼梯口等着他。
“罗一,”迹部脸上还是一贯的浅淡笑容,蓝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饱含深意的扫过松本的身体,“先去房里洗个澡吧,我在二楼的小餐厅等你。”
“……嗯,好。”松本被这人刚刚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慌,压下想要逃走的念头,他咬咬牙应了一声。
虽说是二楼的小餐厅,只是相对于一楼而言,其实这个餐厅一点都不小,至少比罗一在福利院的那个房间要大许多。
金色钩花的黑天鹅绒窗帘垂落在白桦木的地板上,简欧式的落地窗半开,微风小心的拂动质地优良的白色纱帘,轻薄的打着旋。
桌子下是深色团花纹的长方形地毯,长长的桌子上铺着暗红色织花的桌布,桌面上形状饱满色彩典雅的绣球花在摇曳的烛火下散发出朦胧的黄晕,盛满了冰块的铝桶里正冰着两瓶红酒,细腻的白瓷碗碟盛着的冷碟前菜也已经上齐,桌子上却只摆着两套餐具。
迹部诚介手肘搁在桌面上,手指搭成尖塔状抵住下巴,含笑着看罗一身着浴衣朝自己走过来。
黑亮的头发还带些湿意,少年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着不断跳跃的烛火,慢慢走近。
“等等,停在那里。”
迹部忽然出声,在罗一要踏上地毯的时候。
罗一有些发愣,却还是听话的站住了。
“把衣服脱了。”
迹部唇角扬起,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罗一忽然打了个寒战。
————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