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光线,秦雅呆怔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拽着母后送给她的平安符。
她的脸,不若秦丽的那般貌美,却也是天姿国色、芳华绝代,但此时,因为惊恐的缘故,这张脸毫无血色,死灰一样的白,一双琉璃般动人的眼眸也失了往日的神采。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来和亲的,怎么尚未成亲就死了丈夫?
而她,成了罪魁祸首!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她承认她有些任性刁蛮,也有些嚣张跋扈,甚至草菅人命也不在话下,但她是公主啊,那些贱民凭什么欺辱她?沐轩明明已经跟夏侯奕有了婚约,为什么还要勾走二皇子的心?要不是为了让沐轩也尝尝心爱的男子跟别人翻云覆雨的嫉妒滋味儿,她才不会出此下策!
嘎吱——
门被推开,一道刺目的光线打来,照进秦雅的眼,秦雅本能地抬手遮蔽。
秦丽缓步而入,站在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道:“姐姐。”
那声,空灵得宛若从天极传来,入耳有种不尽真实的感觉。
秦雅的心头一颤,放下了手,举眸望向背光而立,容色隐在暗处,隐约有些邪魅阴冷的秦丽,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妹妹,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妹妹,你快给父皇和母后修书,让他们派兵来救我!我不想死!王叔不管我,我要父皇!我要母后!”
秦丽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挑了挑眉,似有所迷惑:“姐姐,你说什么呢?”
秦雅靠在她怀里,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妹妹,我……我真没打算害二皇子的,我只想让她们两个去勾引夏侯奕,我怎么知道她们怎么爬上二皇子的床了?你相信我啊!”
秦丽轻抚着她光洁的脊背,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秦雅不知秦丽的异状,她的眸光陡然一凛,厉声道:“一定是沐长恩!是他害死二皇子的!不对!是宇文琦!那两个人是他送给我的!糟糕!妹妹!你快把宇文琦的真实身份告诉父皇!”
“啧啧啧……”秦丽慵懒地摇了摇头,妖娆一笑,“姐姐啊,宇文琦是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沐长恩是不是罪魁祸首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你。”
“嗯?”秦雅抬眸,疑惑不解地望向她。
秦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嫣红的唇瓣,尔后掬起她苍白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秦雅吓得浑身一颤,撇过脸,推开了她:“你……你疯了?”
她是她妹妹,她怎么可以吻她?
秦丽舔了舔唇角:“姐姐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秦雅抱住双臂,惶恐地看向她:“你……你要做什么?”
秦丽上前一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洒了一点药粉在秦雅的脸上,秦雅猝不及防地一吸,吸入了大半,随即她身子一软,歪在了椅背上。她睁大水汪汪的眼,有气无力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秦丽探出葱白纤手,解了她衣衫,半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她胸前的美景:“姐姐,我以那样大的差距输给宁西公主,只怕伤你分毫,我想没人会相信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你……你原来不是真的担心我……”
“我当然也是真的担心你,毕竟——”秦丽微笑,跪在地上,将头埋进她怀里,开始一点一点亲吻她的胸脯。
“你……走开……”秦雅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想要推开她身子却无一丝力道,就连大声说话都不能了。
皇室嫡出,集聚了真龙之气,实乃不可多得的补品。
秦丽扬起食指,对准她胸膛轻轻一划,血肉裂帛,腥咸味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秦雅痛得冷汗直冒。
秦丽将双手的指尖一点一点探入裂缝中,尔后反方向一掰,一颗鲜活的心脏映入了眼帘。
秦雅痛得浑身发抖,想死过去但偏偏还留有一丝元气。她不明白向来疼她的王叔为何关键时刻没了踪影,而这个素来温婉乖巧的妹妹居然是这样一个恶魔。
秦丽伸出舌尖,舔了舔那蓬勃跳动的心脏,感受到那粘腻的血液和越来越急速的颤动,她的舌尖有种酥麻的电流闪过,她勾唇一笑,一口咬了下去……
世上没有嗟来之食,这巫术来得容易,可每次施展都会遭到双倍反噬,她给君慕紫下了满月血咒,自己却不得不靠吃食人的心脏为代价延续生命。唯一的出路就是杀了玄月新主!
等玄月新主得知千年前的真相,她一定会为君慕紫心甘情愿地放弃生命!
这是沐清月欠楚王的!
也是她沐轩欠君慕紫的!
二皇子薨逝,秦雅伤心过度,纵火殉情,此乃官方说辞。
宇文曌心情沉痛地率领大部队回了京都,皇子去世,举国上下服丧一月,民间禁音乐、嫁娶,皆停一月。百日内票本用墨笔,文移墨印,禁屠宰。
梦爷和宁西公主的婚期也因此推迟,秦国使者便在北凉京都住了下来。
马车上,夏侯奕抱着明琅,她又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要不是确定自己没碰过她,他真会以为她怀孕了,哪个正常女孩子这么嗜睡的?
“明琅,明琅。”他在她耳旁轻轻唤着。
明琅没有反应,睡得香甜。
若说一次、两次是偶然,那么三次、四次便足以引起夏侯奕的警惕了。他探过她的脉搏,并无不妥,可如此嗜血又实在不正常。
千年满月即将来临,君慕紫势必会死去,明琅以为君慕紫是前世的明熙,若他死了,明琅会伤心的吧。或许,他该寻个何时的时机告诉明琅,君慕紫跟明熙没有半分关系。
其实。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努力地在找当初给君慕紫下了满月血咒的人,但手下的人翻遍了整个神殿也没能找出罪魁祸首。希望丸子这次来能带给他好消息吧。
……
楚王的动作十分迅速,他连夜觐见了世宗,世宗对这个弟弟一向器重,他提的意见很快便得到了世宗的采纳。
当晚,君玄被过继到了沐清月的名下,成为宫里唯一的嫡子。
这样,对北凉也算有了交代,他日君玄若成为圣上,沐清月便是唯一的皇太后,君玄再不济也是纯正的南诏人,比让沐清月生个有北凉血统的皇子强了太多。况且,君玄尚且年幼,立储之事大可等上十来年,十来年后,两国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呢。
君玄因此也搬入了道观。
沐清月带着君玄进入了一个满是兵器的房间,凝视着他的眉眼,道:“我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想要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活下去,除了要有颗聪明的脑袋,还要有无坚不摧的意志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实力,我帮你,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或喜爱,而是希望给自己的将来找一座稳定的靠山,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那一句“我帮你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或喜爱”让君玄的心一下子坠入了冰窖,她不喜欢他吗?他委屈地低下头,但最后一句又燃起了他心底无尽的希望,她说靠山,她希望他成为她的靠山!
他扬起苍白的小脸,笃定地笑道:“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好,给你七天时间养伤,七天过后我开始教你武功。”见了南诏的繁荣昌盛,也见了楚王的睿智精明,她发现,数年之后,北凉兴许真的不如南诏了,那么培养一个强大的靠山不失为一记良策。从见到君玄的第一眼,她就有种直觉,这孩子绝非池中物。
小莲背着君玄回他的院子后,沐清月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的头隐隐有些闷痛。
“小姐,秦国公主求见。”小莲送君玄回房后,听到侍卫的通传,忙又来禀报了沐清月。
沐清月按了按隐隐有些晕乎的头,随口道:“哪个秦国公主?”
小莲答道:“就是贵妃娘娘的远房外甥女儿,秦丽。”
“哦,她呀,她来做什么?”她可不记得君玄在宫里有什么朋友,君玄就是被贵妃的儿子打伤的,现在她的远房亲戚却要来看他,是想看他死了没有吗?
“她说是来探望四殿下的,还带了一些补品。”小莲如实转答,见沐清月没什么反应,她又道,“奴婢听说皇上和贵妃娘娘都很喜欢丽公主,留了她在宫里住下呢。”
沐清月顿了顿,摆手道:“你领她去吧。”
“是。”小莲多看了一眼沐清月,只见她微垂着眼眸很是疲倦的样子,不由地出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看诊?”
沐清月摇头:“一点风寒,喝点姜汤就没事了,不必兴师动众。”
“是。”小莲退出沐清月的房间,到门口迎了秦丽,并带她去往了君玄的房间。
君玄伤得不轻,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昏黄的烛火照在他俊美的容颜上,令那浓密微卷的睫羽在鼻翼旁投下两道暗影,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微不可察的一颤一颤,好似蝴蝶的羽翼在轻展。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秦丽的小脸微微泛红,缓缓走到他床边,小声地道:“四殿下,你睡了吗?”
君玄睁开眼,看见一张巧笑嫣然的小脸,他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他记得她,跟君轻和君武一伙的,他被打得说不出话来时,她正在一旁看笑话呢!
秦丽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竹珠帘般美丽的长睫,道:“对不起,我当时没阻止他们,是我错了,但我只是个外姓公主,在宫里其实跟你一样,没什么自由,也没人真的拿正眼瞧我一下,我害怕他们,所以……但我心里其实不好受的,所以偷偷过来看你了。”
君玄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自幼孤单,也明白那种遭人白眼的日子不好过。他看向她,语气如常道:“看也看过了,你回去吧。”
秦丽抿了抿唇:“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找你玩?”
“不可以!”他要跟母后习武,才不要被别人打扰。
秦丽咬了咬唇:“我会做很多很好吃的糕点,我想皇后娘娘会喜欢的。”
母后会喜欢?君玄的紫瞳里闪过一丝亮光:“那好吧,如果母后真的喜欢吃你做的糕点,我就允许你经常来!”
秦丽会心一笑:“好!”
沐清月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病情,十五年来她身体健康,偶染风寒也无需药物,自己便能痊愈,但这一回病来如山倒,夜半时分,她浑身被冷汗浸透,意识一片模糊,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给咳出来。
小莲吓到了,急忙穿好衣衫去请世宗,但世宗歇在贵妃的寝宫里,贵妃的宫人根本不予通传。
小莲跪在福华宫门口,一边磕头一边哭叫:“皇上!求您给娘娘宣太医吧!皇后娘娘病得很严重,皇上!皇上,您给娘娘宣太医吧……奴婢求求您了……”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小莲的叫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了雨中,她磕得头破血流,但福华宫的宫门却像那坚不可摧的城墙一样,纹丝不动。
小莲知道今晚她怎么也叫不开福华宫的大门了。可怜她的小姐孤身一人远嫁南诏,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谁真正疼惜小姐,也没有谁真的能保护小姐。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往道观,半路上,和一个身型健硕的男子撞了个满怀,她却连道歉也没说,就像具行尸走肉与他擦肩而过。
楚王蹙了蹙眉,她不是沐清月的贴身侍女吗?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为哪般?莫不是……沐清月出事了?
“小莲!”他叫住了她。
小莲一怔,转过身,看清来人后,目瞪口呆:“楚……楚王殿下?”
“你怎么了?”
小莲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扑通跪在了地上:“楚王殿下,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病得好严重……您帮我宣个太医,好不好?”
话音未落,楚王的身形已消失不见。
沐清月蜷缩在床头,高热的缘故,她冷得发抖,再不复往昔的意气风发,乍一看去,宛若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丝勃勃生机都无。
楚王的心微微一痛,一个月不见,她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
他脱下沾染了雨水的外袍,给沐清月把了脉,又列了个药方让小莲去尚药局拿药,自己则将上床,将沐清月抱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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