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燕薇真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人的下场就是迎面一巴掌，她几乎都给扇懵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就在这几秒，孙丽丽竟然又一次扬起手，一脸狰狞怨毒地再次狠狠挥下。她的喉咙动了动，先是发出了近似于野兽嘶吼的沙哑破碎的声音，过了会儿，她似乎才找回怎样说话，满含着怨恨的声音从喉咙里逼出来。
“贱人——！”
这一巴掌扇在了昭燕薇捂着脸的手掌背上，也将她完全扇醒了。
昭燕薇怒从心头起，翻手扣住对方手腕，同样扬起手又快又狠地扇了过去。
“你才是贱人——！”
“啪”的一声，孙丽丽脸上被扇出了三道通红的印子，最下面那一道甚至还被指甲刮破，留下了一小道血痕。
这种惨象将孙丽丽本来就狼狈的形象变得更加糟糕了，她却没有察觉到。
孙丽丽下意识地偏了头，用另一只手捂住脸，胸膛起伏，呼吸又快又深，她慢慢地将头转回来，双眼眼白的部分已经有些微小的出血点，衬得她愤恨的神情更加可怖。孙丽丽盯着昭燕薇死死地看着，先是意味不明的冷笑着，很快的笑声就变成了哭音，泪水夺眶而出，染得她满脸泪痕。
“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孙丽丽猛地拔高了音调，她的嗓子因为长时间的疼痛嘶吼受了伤，本来就有些沙哑，现在声调猛地一变，立刻拉出了如同金属刮擦一般的尖利破音。
孙丽丽用力挣扎着，挣了几次没有挣脱，索性反手抓住了昭燕薇的手，左手直接上去揪昭燕薇的头发，指甲几乎贴着头皮狠狠地一拽，昭燕薇顿时发出一声痛呼，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狠狠地抓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孙丽丽也忍不住疼得喊了出来。
“你松手！”
“你先松手！”
两人互相僵持着，谁都不肯先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最后两人硬是变成了脸贴脸的状态，就差额头直接用头槌撞过去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昭燕薇能清楚看到孙丽丽眼中如同燃烧的憎恨。
那双眼睛乍一看居然让人感觉一片血红，邪异又恐怖。
但这算什么？！
血眼龙王萧杀也他妈是个红眼病！还不是一样被自己削死了！
昭燕薇啐了一口，“你发疯了吧？！我好心救你，你居然扇我巴掌——！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孙丽丽毫不客气地一口口水吐了回去，冷笑着说：“好心？！你好心救我——？哈哈哈哈，真他妈好笑！！！你会好心来救我，你好心来救我，你不会早点来？！我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么多时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孙丽丽的眼睛红得更加明显了，那些破裂的血管不断往外渗血，就像要从眼球渗出来似的渗人。那种形象说是恶鬼恐怕都有人信。
孙丽丽狠狠地咬牙，满怀恨意地大喊：“你是怕了吧？你怕我熬过这段时间就会有异能了，你怕自己不再是那‘唯一一个’了——救我，我连那种生不如死的痛都忍过来了，你跑到我旁边来跳舞，你想干什么？让我看看你多漂亮、我多狼狈吗？！救我，你救我的方式就是卑鄙地弄掉我的异能——？！我告诉你——你这种只有外表光鲜、内心烂到底的表子只有瞎眼的人才会觉得你好！”
昭燕薇越听越是火冒三丈，她多难得才会好心到不求回报地去救个人，结果就救回来这种东西！
“异能？！哈，要不是我好心——对，要不是我多事救你，你已经去见鬼了！还异能呢！等着做鬼去穿墙吧！！！我外表光鲜？我皮肤白、胸大腰细臀翘腿长，你羡慕不来！你眼瘸脑瘫才感觉不出我的好！我昭燕薇以后要是还对你好，我就把眼珠子拿去喂狗——！”
昭燕薇吼完之后还不解气，右手先是一松，之后狠狠地一拽，硬是拽下孙丽丽十几根长发，她一脸嫌恶地把那些发丝甩掉，心中默念“软筋针”，几根银亮的长针立刻出现在她右手中。
孙丽丽生生被拽掉几根头发，疼得都快掉眼泪了，立刻有样学样就要这样对付昭燕薇。
银亮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孙丽丽都没想明白那是什么，肩上就感觉到一阵刺痛，转头就看见几根银针扎在自己肩膀上。孙丽丽吃痛，倒吸一口冷气，又瞪着昭燕薇骂“贱人”，等她想再反击的时候却忽然身子一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最后整个人竟然软软地往地上滑，全靠昭燕薇提着她的右手才让她还算是“半蹲半站”的。
孙丽丽眼中又惊又怒，等开口的时候愕然发现就连说话都没力气了，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发出耳语一般的声音。
“你做了什么？那是什么东西？！麻药吗？！好卑鄙啊你——”
昭燕薇仗着游戏角色体力高力气大，提着“柔若无骨”的孙丽丽还恶意地抖了两下，右手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确保自己看起来又“高贵冷艳”了这才冷笑几声。
“对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东西，没什么道义好讲。别说浩气了，恶人都看不上你！你刚刚还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骂我家亲爱的，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愧为琴魔门下！”
原来昭燕薇稍微回神想想，如果按照孙丽丽那句“只有瞎眼的才觉得你好”的逻辑，她家亲爱的岂不就成了“瞎眼的”？这种NPC能忍？！以前有些任务被NPC耍耍也就算了，这个居然还敢甩巴掌，还敢骂情缘，真当玩家是小白兔、没怒气的？！不削死她都算是看在她是NPC份上宽宏大量了，这要是个玩家，昭燕薇今天非得把这货砍个十几遍解恨。
七秀弟子在入门后可能会直接被掌门叶芷青指定一位门内师父，也可能任由玩家自行选择，当初昭燕薇就在七秀的五人中挑中了“琴秀”高绛婷——也就是江湖三魔之一的琴魔做亲传师父，说到战斗力，琴秀弟子绝对是七秀翘楚，哪怕切了云裳心经治疗都是杀气腾腾。
孙丽丽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力翻白眼，根本没管昭燕薇说什么，心里认定了这是个恶毒贱人。
昭燕薇又把手中提着的胳膊抖了两下，看着孙丽丽腿软软地在地上滑，心里痛快了不少，故意捏着嗓子说：“你有本事站起来啊，你起来打人啊，我好怕哟……孙三小姐真厉害呢……人家怕的不得了……”
说到“了”的时候昭燕薇忽然将孙丽丽猛地往上一拉又忽然松手。
孙丽丽怒瞪昭燕薇也改变不了自己狼狈地摔到地上的惨状。
昭燕薇挑眉，抱着双臂俯视地上狼狈的孙丽丽，冷笑着柔声说：“你也就配这样在地上匍匐了，弱者。”
孙丽丽给气得几乎都要吐血。
昭燕薇拍拍手要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弯腰从孙丽丽肩上一抹，指间夹着几根银针。
“这可不能给你，这可是我家亲爱的做给我防身的。你就慢慢躺着吧，Loser。”
孙丽丽趴在地上，双肘撑着地面，努力想要爬起来，却提不起一点力气，试了几次都只能软软地趴回去。她看着昭燕薇离开的背影，牙齿几乎都要咬出血来。
你等着……我迟早要你也感受到这种痛苦和屈辱……
亲爱的？找人？信号塔、二十层的高楼？
哼，你最好祈祷你找的人命够硬。
昭燕薇以牙还牙后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甚至能哼歌了，她一出门，正好迎面遇上一身白大褂的学霸青年。
阮威神色淡淡地说：“事情我差不多都看到了，你太激动了。”
昭燕薇愣了一下，顿时给气笑了。
“怎么，大科学家还来找场子？我给打了一巴掌，我打回来，哪里激动？”
阮威想了想，指向旁边的玻璃隔窗。
“你自己照照。”
昭燕薇狐疑地皱眉，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她刚才被孙丽丽抓乱了发型，手上随意理了理，现在看起来虽然不是很乱，但也不整齐，有点狂野不羁的美感，然后脸上的神情，微笑，嗯，完美。
哪里激动了。
阮威站在门口低声说：“疫苗成功了，从你们的对话推测，孙丽丽没有觉醒异能，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也没有遇到，有点可惜——或许我的推测有误。不过，疫苗的副作用已经出现了，病毒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改造可能导致部分情绪和行为相关神经元出现了病变。孙丽丽情绪难以控制，你应该及时离开，而不是和她争执，这会加重她的病情。”
昭燕薇前头还想冷笑，听到最后不由得愣了愣。
“等等，你说病情？什么病情？”
阮威皱眉，上下打量昭燕薇一眼，似乎有点嫌弃似的，过了会儿，他稍稍提高音量，说：“中枢神经系统中控制情绪和行为相关的神经元出现病变后，病人可能出现持续或者间歇性的精神行为时常，孙丽丽刚才的表现很像是‘被害妄想’，这是所有精神病人最常见的症状之一，认为有人要对伤害他，多数病人采取忍耐、逃避的态度，少数病人也会‘先下手为强’，对他的‘假想敌’主动攻击。她的这种妄想症状可能会间歇性地发作，作为一个身体和精神正常的人，你应该采取回避，而不是和精神病人争执甚至斗殴，以后希望你也能注意。”
昭燕薇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换了几遍，最后她扭头看向实验室里还在“心残志坚”不断尝试爬起来的孙丽丽，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语调说：“我想，孙丽丽不会感谢你这么帮她解释的。”
阮威不以为意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昭燕薇：“……”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孙丽丽的“病情”，无论是男生（杨凡）还是女生（徐婧和张静）都对孙丽丽投以十二分的同情，而作为当事人却被蒙在鼓里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的孙丽丽非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群人。
孙丽丽也对自己昨天的失态很不满，不断告诉自己要忍耐，机会以后还有，不能现在就露出破绽来，于是她又变回了前面那种“坚强开朗、善解人意”的行为模式，还笑着跟昭燕薇道谢，说自己昨天实在是太痛苦了，出现了幻觉，误把昭燕薇看成了丧尸，请对方原谅。
昭燕薇一想到孙丽丽已经被盖棺定论的“病情”就忍不住想笑，但她又不想给这货好脸色，于是她板起脸来不置可否，等对方又请求了一次才微微点头。
孙丽丽做出开心的模样来，徐婧也跟着笑了。
阮威看看手表，“八点二十，差不多了。我们准备突破C市。”
此时，昭燕薇腰上的同心结上的玉珠已经亮了一半。
距离此处几百公里外的W市，有一位少女将红丝绳系成的同心结拿起来对着天空，叹了口气。
“还有一半CD啊……”
她长长的黑发梳成了一根麻花辫垂在肩旁，衬得白衬衫更加白了。
旁边一道清亮的声音随风传来。
“什么CD？新的歌？”
少女回头，对着来人温柔地笑着说：“嗯——大概是‘我为你翻山越岭’这样的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