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廖天骄正惨叫着,在华丽的洞房里与自己的“新娘”搏斗。
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廖天骄背着新娘进入洞房,放上喜床,然后拿起喜秤,正要挑下盖头。在这个过程中,廖天骄的耳边始终萦绕着絮絮叨叨的歌谣,但是这一次已经能够听清楚歌者是个年轻女子,她声音凄婉地不断唱着:“东坡头,西坡头,为把郎寻泪花流,日日思郎不见郎,哭瞎双目郎不闻;南山顶,北山顶,为等郎归到天明,夜夜盼郎不见郎,剜心寄郎郎不应。三世姻缘凭谁定,聚散离合听谁令,念郎盼郎亦恨郎,欲随郎去无处寻,一缕幽魂何所寄,碧落黄泉两不进。待得红花艳来白花香,金锣儿敲来铜鼓儿闹,凤冠霞帔上花轿,要与郎将三世姻缘再说定。牛头马面难阻我道,阎王老爷点不着我名,今日阴间黄泉我不去哎,要做郎的新嫁娘……”
廖天骄听到这,忽而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清醒过来。
“艾玛疼死了!”廖天骄抽着冷气。
上轿前,廖天骄特地将佘七幺的黑鳞竖着含在嘴中,一旦觉得神智模糊了,便用舌尖舔一舔那锋利的边缘,以保证头脑清醒,但刚刚可能还是失去了一阵子意识,结果嘴巴闭了起来,蛇鳞因此在他的上颚狠狠割了一道,一嘴血味。
廖天骄吸着气回过神来,顿时身体一僵,对了,他现在是跟个女鬼关在一起!女鬼此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低垂着脑袋,看起来仿佛就是个普通的新嫁娘,除了一身鬼气。
现在廖天骄终于知道,算计他和佘七幺的人有两个,戚佳妍和单宁,而山鬼,居然也有两个,一个男,一个女。《山鬼》剧照中的那个是男的,袭击戚佳妍的则可能一直是这个女的,而湖边溺水跟自己做广播操的又是那个男的。
廖天骄糊涂了,两个山鬼,到底都和戚佳妍有什么关系,戚佳妍又为什么一定要安排他和这个女山鬼成亲呢?如果说,刚才那首歌谣里唱的内容是这个女山鬼的平生,那么她好像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和一个男人结成亲,因此幽魂飘荡世间,怨气无法平息,难道是戚佳妍抢了这个女鬼的男朋友又害死了她,所以要自己替班?那个男人会是谁呢,是男山鬼,还是单宁?
廖天骄飞快想了一通,最后以“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要去找佘七幺了”做结。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那身山鬼紧身衣的后腰叶子底下,确认方姑娘给的桃木匕首还在,便小心地拔了出来,握在手中,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女山鬼始终低垂着头颅坐着不动,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娇羞。廖天骄小心翼翼地一路退到屏风那,转身跑到门边就想开门出去,结果无论他踹也好、撞也好、推也好、拉也好,那扇门就是纹丝不动。廖天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努力了好一阵,最后只能放弃,重新绕回屏风后面。
女山鬼依然静静坐在床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廖天骄刚才的动静一般,但是她的姿势换了,她伸出手,将喜秤对着廖天骄递了过来。
廖天骄眉头一皱,让了个方向,喜秤却也转了个方向。廖天骄心头烦躁,看着那杆喜秤,已经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扯开嗓子嚷嚷道:“喂,我告诉你啊,我不喜欢你,也不会跟你结婚的,有种你杀了我!”说着,将喜秤用力挥开,喜秤飞了出去,带起了风,也将新嫁娘的白盖头掀了下来,露出了底下人的真容。
廖天骄顿时傻眼了:“戚……戚佳妍?”
任廖天骄绞尽脑汁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答案,白盖头底下的人居然会是戚佳妍!戚佳妍是女山鬼?可女山鬼曾经袭击了戚佳妍,戚佳妍为什么要袭击她自己?戚佳妍还逼他娶女山鬼,难道戚佳妍喜欢他?
廖天骄的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该说什么好呢?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就早点说嘛!
原来你跟我作对都是因为喜欢我吗?讨厌啦,又不是中学生!
好吧,虽然我对你没有感觉啦,但是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也就不会误会你和佘七幺了哈哈哈……
打住!廖天骄用力锤了自己脑袋一下,这脑补得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戚佳妍会喜欢他,还喜欢到不惜设一个圈套来逼他成亲?怎么可能!突然,廖天骄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什么思绪飞快地从他脑海中滑了过去,他可以肯定那与眼前这事有着十分重要的联系,但是他没能来得及把握。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廖天骄着急地看着白衣服的戚佳妍,白衣服的戚佳妍则微微低垂了脑袋,似乎依然在害羞的样子,如果脑子不清醒点,恐怕真要被她迷惑过去了吧!廖天骄正这么想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怎么突然这么冷?
廖天骄疑惑地撸了把自己的胳膊,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穿的乃是一身山鬼紧身衣,其实根本不能御寒,但是刚才他却确实有种被一股温暖的力量保护着的感觉。保护着?廖天骄迟疑着动了动舌头,再动了动……
靠,他的蛇鳞呢!廖天骄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低头扫了一圈,果然看到自己刚才还含在嘴里的黑鳞如今正躺在几步远的地上,而且那么巧的,就落在山鬼戚佳妍的脚边。廖天骄额头上的汗立马就滋出来了……
你真是头猪啊!廖天骄泪流满面,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山鬼戚佳妍,希望她没发现。可这一看,却让廖天骄吓了一跳,原来刚刚还低着头的山鬼戚佳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想干什么?
廖天骄看着戚佳妍,戚佳妍也看着她。
“嘿,我不怕你的!”廖天骄虚张声势地挥了挥手里的桃木匕首,戚佳妍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廖天骄咽了口唾沫,心一横,右手紧紧捏着桃木匕首,向前走了一步、停一停、再一步。山鬼戚佳妍跟偶人一般坐着,唯独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射出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的光芒。廖天骄甚至觉得如果戚佳妍此刻挥舞着爪子冲过来跟他打架或许都会让他更好过一点,但偏偏戚佳妍就是不动,所以廖天骄只能一步步地靠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没一会就到了,廖天骄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直蹲下去,在这过程中,他始终不敢放松盯着山鬼戚佳妍的目光,他生怕在自己动作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然而,山鬼戚佳妍仍然没有动,只是视线随着廖天骄的动作也缓缓下移。
她为什么不动呢?
廖天骄想着,继续看着戚佳妍的脸孔往下、再往下。忽然廖天骄发现戚佳妍的脸哪里有些不对劲,是眼睛?鼻子?嘴巴?当廖天骄完全蹲到地上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戚佳妍不对劲的地方在哪,是整张脸,她的脸居然一直在变!
廖天骄震惊地看着戚佳妍,那张脸此刻虽然仍然还能辨别出是戚佳妍的,但是与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已经有了许多改变,鼻子变扁了,眼睛变肿了,颊骨似乎微微塌了下去,嘴巴变瘪,下巴的形状也开始走样……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廖天骄身上的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出溜,山鬼戚佳妍似乎正在渐渐地……毁容?
对了,戚佳妍曾经毁过容!
廖天骄已经蹲到了底,但是他看着脑袋上的戚佳妍摸了几回却都没能摸到佘七幺的那片黑鳞。他着急得不行,想把目光移到地上去,又担心这几秒钟的对视真空。廖天骄现在真的有一种直觉,他觉得自己不该移开看着毁容戚佳妍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要第一时间关注戚佳妍的举动,更因为一种无法说清道明的威慑,就像是你在路上与一条恶犬狭路相逢了,你不能露怯,必须直面,因为一旦你移开了目光,威慑被打破,恶犬就会扑上来了,但是……
混蛋,摸不着啊!!!
廖天骄的手在鳞片理应在的方位大幅度摸了一遍,居然怎么也摸不到那片小小的东西!戚佳妍还是光看着他不动,但是廖天骄知道她马上就要动了,如果他不能够及时拿回那片鳞片的话!廖天骄心一横,牙一咬,飞快地移开目光看向地上,结果发现那片黑鳞不知是因为自己刚才胡乱摸的时候碰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被推进了床底下,只在床沿露出了小小的一截。
廖天骄赶紧用力想将之拨出来,可是鳞片却像是被床底下的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无论他怎么弄就是不出来。身上的寒意越发重了,廖天骄现在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身边的一块大冰块包围了,甚至他嘴里呵出的气一出口就都变成了白色,那显然是毁容戚佳妍干的。
操,不知道山鬼戚佳妍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廖天骄想着,就在这时,刚刚一闪而逝的灵感被他捕捉到了。
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