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无休无止的头疼,将叶纷从睡梦中惊醒。
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摸到了她的药瓶,颤抖着手将药瓶拧开,从里面倒出最后两颗止痛药。
把药扔进嘴里,用力吞下去,坚硬的药片刮到了嗓子,干涩地疼痛着。
她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咽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和床单都被汗水给浸湿了,疼痛才慢慢减轻。
她恢复了点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止痛药吃完了,一个月医生只给她开一瓶,她十天不到就吃完了,这种药药店根本买不到。
也就意味着,她剩下二十天只能硬挺着。
她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
其实,外国的月亮也并没有更圆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想回国,却不知道自己回去做什么。
她枯坐到天亮,去洗手间洗漱才发现停水了,于是去问房东太太怎么回事。
她租的是一个华人家庭的房子,房东太太五十多岁,前几年先生和儿子出车祸去世了,儿媳妇去年嫁了一个国人,她一个人带着小孙女生活。
她敲开了房东太太的房门,她的小孙女梅梅看到她还是有点害怕,躲在房东太太的身后。
她用头发把自己的半张脸遮起来,低着头问:“吴太太,请问,为什么停水了?”
“哦,前面那栋房子,你看见了吗?”房东太太指着对面的一栋房子说:“昨晚失火,消防昨天过来救火,把水塔里的水都用光了,半个小时后应该就会来水。”
他们的房子在半山坡上,供水不足的时候会用水塔里的水。
叶纷点点头:“知道了。”
“看你的脸色不好看啊,头又痛了吗?”房东太太关切地问:“今天还要去打工吗?”
“是啊。”叶纷点头。
“吃早饭了没,进来吃一点吧!”
“不用了,梅梅看到害怕。”叶纷谢过吴太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了件衣服就出门。
叶纷去唐人街的餐馆打工,做的都是洗盘子的工作。
她骑着脚踏车出门,和一辆出租车擦肩而过。
她忽然停下来向身后看了一眼,出租车里坐着一个黑头发的男人。
每次看到华人,叶纷都会愣一愣神,想起某个人。
听说他结婚了,太太聪明又漂亮。
叶纷愣了好一会,才继续往餐馆骑去。
她打工的餐馆是个中餐馆,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华人。
三个服务生两个请假了,老板娘让叶纷帮忙端盘子。
她洗完盘子就去端盘子,怕自己的脸吓着客人,用头发挡住半张脸,低着头上菜。
她端着菜走近一张桌边,忽然一个胖子猛的站起来,叶纷避之不及,手里托盘中的菜就被打翻了,弄的叶纷一身都是,也有些菜汁溅到了胖子的身上。
他跳起来,不等叶纷说话就用英文破口大骂。
来这儿两三年了,叶纷接触的基本上都是华人,勉勉强强能听得懂对方在骂她。
她便解释:“对不起,不过是你碰到我的。”
胖子恼火,推了她一下,叶纷身体向后仰了一下,被头发挡住的脸便露了出来。
胖子愣了一下,骂得更加难听:“丑八怪,你就像一只鬼”
老板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是他忽然站起来”叶纷解释。
“闭嘴!”老板娘呵斥她,然后陪着笑脸跟胖子道歉:“rry,rry。”
“你。”胖子指着叶纷的鼻子:“陪我的衣服,鞋子,裤子,五百美元。”
叶纷的日薪才十美元,她哪有那么多钱赔给他?
胖子狮子大开口,叶纷说:“我可以出洗衣费。”
胖子大怒,肥厚的大掌向叶纷扇过来。
老板娘怕伤到自己,忙不迭地躲开。
叶纷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熊掌般的手掌快要扇到自己脸上了,这时,一只手握住了胖子的手腕。
好险,叶纷已经都感受到了胖子的掌风了。
她抬头去看救她的人,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他是个华人,黑头发,个子很高,握住胖子的手腕的手臂隔着t恤都能感受到健硕的肌肉。
她心跳加速,太阳穴也在突突突地狂跳,头隐隐作痛起来。
她按住太阳穴,头一低就跑回后厨洗碗,无论前厅闹成什么样,她都当做没有听见。
过了好一会,老板娘跑进来站在她身后:“让你端一次盘子就弄成这样。”
叶纷继续洗碗,不吭声。
“幸好有位先生帮了你,你还不出去谢谢人家。”
“老板娘。”叶纷低声说:“麻烦你帮我去谢谢他,我还有很多碗没洗。”
“今天又没什么生意,哪有那么多碗要洗?”老板娘瞪着她:“那位先生好像是来找人的,找住在水塔区的一个人,你不是住在那里吗?你去跟人家聊聊。”
“老板娘,不,我又不怎么跟别人打交道,我不认识别人。”叶纷慌乱地道。
“让你去就去,你这人真是,帮了你的忙,连句谢谢都没有。”
老板娘把她硬拽出厨房,一走进餐厅就看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他穿着白色丝质的衬衫,理着很短的头发,接近平头,左耳上却戴着和他气质不太搭的钻石耳钉。
老板娘把她往男人面前推了推,她低着头,手上戴着胶皮手套,脖子上套着皮围裙,从黏腻的发丝下面看着男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钻石指环,钻石很璀璨,很亮。
她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老板娘笑着说:“她正好就住在水塔区,你要找谁就问她好了。”
“你好。”对方跟她伸出手:“我叫南怀瑾。”
叶纷的手缩在胶皮手套里,已经被水泡的打皱了,她摇摇头没伸出手,南怀瑾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没别的意思,听说你住在水塔区,又是华人,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