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艳芳馆,杨菲一路走一路絮叨要不是郁剑秋拦着她,她一定能够据理力争,将那一百两银子省下。
郁剑秋无所谓的道:“不就一百两银子,何必跟她多费口舌,给了就给了,我再去挣就是了。”
“你当钱很好挣么?你武功那么高,拔剑出来吓唬她一下,她肯定不敢要我们两百两。她就是看你老实,专门欺负你。”杨菲语带抱怨,平白无故又要多出一百两的债务,她心里肯定不爽。在她看来,郁剑秋那把剑就跟混混身上的刺青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亮出来吓唬人。结果郁剑秋偏偏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拿自己的短处跟人斗,白白多花一百两银子,实在蠢不可及。
郁剑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她一名满江湖的侠客,拔剑威胁一个妓馆老鸨,就为了那一百两的赎金,跌不跌份啊!再说了,会武功也不代表她可以横着走,做人做事都要讲规矩,在别人的地盘,那就得听别人的。她要真无法无天的大闹一通,人当然可以带走,钱也可以不给。但这要传出去,武林同道会怎么看?杨菲是老鸨正儿八经买回去接客的,她依仗武力强抢人妓馆里的姑娘,算怎么回事?上哪儿说都不占理。
出钱的是她,被占便宜的是她,遭埋汰的还是她。做好事不被感谢也就罢了,还被人鄙视,她撞哪门子邪了这是。
“嗯,要是我再打伤一两个人,说不定她一害怕,就不敢找我们要钱了。”郁剑秋知道,有些事说了杨菲也无法理解,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反倒耳根子清静。
杨菲深以为然的点头:“对她那样的,就该来硬的,看她还敢不敢狮子大开口。想占我便宜,就让她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郁剑秋抽了抽嘴角。她要真那样做了,就成武林一段笑话了,这辈子都别想挺起腰杆走路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下次我一定不会让她得逞。”没甚诚意的安抚了杨菲一句,郁剑秋岔开话题:“我们先去衙门问问,给你除籍需要多少钱,我好去准备”。
“肯定要一大笔银子。”杨菲瞄了她一眼,嘀咕道:“我暂时没那么多钱还你。”她也不知道郁剑秋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巴巴的找来,花上一大笔银子把她赎走,又不说让她干嘛。真是用她做事,只要不太过份,她也不反对,就当是报答恩情了。可是她偏偏什么都不要她做,还为她打点将来,就像是只要她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了。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实在让她难以接受,更不敢相信。如果郁剑秋是个男人,她还想得通,无非是为情为色。可她是个女人,当然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继而觊觎她的身体。女侠的心思,她猜不透,也看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
“不用你还。”郁剑秋笑了笑,也没解释原因,径自往前行去,步履生风,身姿秀逸。
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杨菲识趣的闭上嘴,别别扭扭的着跟在后面。
这一路疾走,到了衙门口时,杨菲累得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她拉住郁剑秋的袖子,气喘吁吁地道:“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差点都跟不上了。”
郁剑秋随口搪塞道:“平时一个人走习惯了。”她当然不会告诉杨菲,她是为了让她闭嘴,才故意走这么快的。
这是在嫌她累赘么?杨菲有一瞬间的多心,然后又强迫自己不要胡乱猜测。
郁剑秋脚下不停的进了衙门,登记领了这个月的五两银子,打探了落籍所需的银钱数目,又托人留意附近州县可有需要帮忙的事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通知她,她好为国为民效劳,顺便挣点钱花。
这一趟跑下来,已经是下午时分了。郁剑秋出了衙门,随意一扫,发现角落里停着的一辆马车看着有些眼熟。她正打量着,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唤道:“剑秋!”
她回头一瞧,一个身着鹅黄裙衫,戴着轻纱斗笠的女子正如翩翩蝴蝶般向她飘来。走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云知。这小姑娘换了身装扮,她猛一看还真没认出来。
“云知?”郁剑秋上前,很自然的接住云知伸过来的纤纤玉手。此时此地见到她,郁剑秋颇为意外,笑着道:“你怎会在这?”
云知笑眯眯的抓住她的手,拇指亲昵的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眼尖心细的杨菲目光一闪,微微冷笑。这人想必就是郁剑秋口中那位有钱的朋友了。她那点花花肠子,也就郁剑秋才看不出来。想用钱收买人心,骗取感情,打得好算盘,可惜时运不济,碰上个不解风情的主。
“陈姐姐那张卖身契,得盖上官府的印鉴才算真的管用。不然以后那人反悔,说是我们逼他签下这份契约,到衙门里告我们一状,那麻烦可就大了。”与郁剑秋巧遇,云知心情格外舒畅,语气轻松的不得了。“虽然我们是不怕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作准备,也省得以后出了岔子措手不及。”
云知说的轻描淡写,郁剑秋却是脸色微窘。她一向只管救人,从来就没考虑到后续。应该说,她压根就不知道这其中的细则章程。依她这大大咧咧的行事方法,以后不知有多少麻烦找上门等着她。
郁剑秋讪讪的道:“是我思虑不周,害你多跑一趟。”
杨菲轻轻摇头叹息,郁剑秋对俗务一窍不通,难怪会仰仗此人。她受这人恩惠良多,将来怕是无以为报,只得被其感情胁迫,以身相许了。
能碰见你,已经不虚此行了。云知脸上的笑容温柔而甜蜜。“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我都替你想着呢!”轻纱遮面,挡住了云知深情款款的目光,也让郁剑秋未能一睹眼前人青涩动情的欢喜模样。
“多亏有你。”这句话真真是发自肺腑,郁剑秋握紧云知的手,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杨菲看了半晌,内心有些为这个性情古怪,行事一根筋的郁剑秋担忧。看两人相处的情形,郁剑秋明显会被这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云知笑得眉眼弯弯:“以后这些问题,都由我来解决。你负责把她们找回来就行了。”在帮助郁剑秋,增加她的好感,获取她的感情这事上,云知向来态度鲜明,舍我其谁。
杨菲鼻子里极浅的哼了一声,除了她大概没人听到。这女子倒有些手段,假以时日,郁剑秋说不定还真被她哄骗了去。不过,现在有了她,可就世事难料了。郁剑秋帮了她,这个人情她怎么也得还上才心安。不如就帮她解决这居心不良的烂桃花吧!
说到找人,郁剑秋终于想起被忽视的杨菲,忙对云知道:“这位是杨菲,暂时还得麻烦你照顾一下。”
云知转眼瞧去,这位杨姑娘约莫双十年华。身穿浅绿罗裙,肩如刀削,腰若细柳,桃腮粉面,柳眉樱口。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会被卖到那烟花之地,真是可惜了。
“这是应该的。”云知朝杨菲微微笑了笑。“姐姐以后就跟着我吧!”她神态中的轻视与不屑虽然掩藏的很好,但那股高高在上的语气还是刺痛到了杨菲那颗敏感的心。你看不起我,我还懒得搭理你呢!什么玩意。不就是出生好点,命好点,有什么可清高傲气的,你要是落到我这步田地,不定堕落成什么样。
郁剑秋又对杨菲介绍道:“这是我朋友云知。陈晴也在她的酒馆里。”
杨菲敛衽行礼,不冷不热的道:“打搅了。”看其穿着打扮也就一般富贵人家,不过一商户之女,在她面前装什么高贵冷艳。呸!
“事情都办妥了?”云知问郁剑秋话,目光却瞟向杨菲,心中思量。这个杨菲不是个善茬,看来不好相与。
郁剑秋点头道:“人是赎回来了,就是除籍从良还得等些时日。”
“这事不急,先在我那待着。我舅舅跟知州大人有几分交情,我回去跟舅舅商量一下,看怎么办才好。”云知再一次揽事上身,□□从良这事她还真不了解,所以得先打探清楚了才好出手。这叫谋定而后动。不过郁剑秋哪来的钱赎人呢?她身上应该没钱,莫非是找朋友借的?缺钱居然不向她开口,看来她们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她还得继续努力。终有一天,她会让郁剑秋一遇到麻烦就想起她,只会找她拿钱,让她帮忙,别的人通通靠边站。
杨菲眼中光芒闪动。这云知的背景不简单啊!有钱又有势,这可就不好对付了。要没有她在旁边指点迷津,郁剑秋那清白之身,怕是难保了。
郁剑秋犹豫一下,拒绝道:“就是几两银子的事,不必麻烦长辈。”
云知笑了笑,没跟她争,不管郁剑秋同不同意,这忙她都是帮定了。等事情办好了,她再告诉郁剑秋,到时候,她也只有接受的份了。就当是给她个惊喜吧!想必她也不会因此怪罪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