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输了会如何?”
“……”
越闻天低声笑了出来,抬头目光含笑地看着她,“我早就输了,输了一切,剩下的只有赢,或者死。”
“……”
“秦观月,若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还是,继续选下一个人作你毁灭宁氏的棋子?”
“……”
秦观月怔怔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也不知说什么。
越闻天却忽然一笑,“你犹豫了,所以你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血。”
秦观月回过神来,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跟他说过的那番顾虑,回道,“屠夫已有一丝犹豫,可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可你不是屠夫。”
越闻天轻摇头,“你是秦观月,你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秦观月,你只会改变别人,不会被改变。”
秦观月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心中却隐隐觉得或许自己早已经被眼前这人给改变了,只是不敢承认。
她抬眸看向楼下,街道上的人不知在欢呼什么,纷纷聚集到飞燕坊旁边的河畔。
“原来我在你心里如此固执。”
“非固执,是大智。”
秦观月嗤笑一声,偏头认真地看着他,“肩上的伤好了么,就敢抱着我飞上飞下的?”
“曲大夫的药很好,伤口已经结痂了,痊愈了大半。”
越闻天将桌上的酒推到她跟前,“梅子果酒,去年冬酿制。”
秦观月把酒推回去,“我不饮酒。”
“所以你只与女帝龙女她们一块喝酒?”
“怎么,吃醋了?”
“确实有一点。”
越闻天扬眉,“女帝说,在你们的故乡,女子与女子亦是常事。”
“……”
秦观月也不知道女帝到底还跟他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与她们喝酒是因为我没有隐瞒她们的事,不与你喝,是因为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
“听来你与她们一见如故。”
“正相反。”
秦观月半真半假道,“有些事我不怕让你知道,却怕让你知道。”
越闻天目光微顿,“若我知道了会如何?”
秦观月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循着街道上传来的丝竹声,起身走到栏杆处,俯视着脚下的繁华喧闹。
“几年前我曾来过这里,那时还没有飞燕坊,却也一样热闹。”
“雍州也很热闹。”
“……”
秦观月对他恋恋不忘劝自己跟他回雍州很无奈,只能说,“等事情做完了,我会去雍州看看的。”
“你的事可以到雍州再做。”
越闻天目光幽深,“你我要做的是同一件事,我会帮你,倾雍州之力。”
秦观月很少见他如此猖狂,故意问道,“包括找到掌中莲的解药?”
可令她意外的是越闻天居然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对。”
秦观月低声笑起来,“若你真找到了,我便扔了宁昭给你做事。”
“我雍州不缺谋士,只缺王妃。”
“……”
秦观月面露无奈,越闻天看得分明,便也没再说这话。
这时转身脱下了外衣,披到了她身上。
秦观月一愣,“我不冷……”
“一会就冷了。”
“……什么?”
秦观月还没说完,就被抱住了腰,她一惊,接着便被揽着腰掠出了栏杆外,空荡荡的二楼无人看到。
“抱紧。”耳边有人说,声音近在耳边。
秦观月眼睁睁看着自己跃出栏杆,而后转身踏着瓦片,又飞上了东迎楼的屋顶,最后心惊胆战地落在了平地上。
“这里为何会有一处平顶?”
她好奇地看着脚下这块五尺见方的平坦地方,发现这块平顶不仅稍高,周围八面也各有一条排水渠,但从地面看来完全没有痕迹,十分隐蔽。
“韩征威弄的,当年他与人打赌输了后,爬到龙泉殿屋顶上洒了千两金银,怕被镇威侯打断腿,便偷偷在这东迎楼顶上削了个平顶,躲了整整半个月,吃喝都从东迎楼厨房取一点,吓得镇威侯夫人将自己丈夫赶出家门去找儿子。”
越闻天说着也笑了,“因其隐蔽,就连东迎楼的老板也不知晓。”
秦观月正感叹于韩小侯爷的顽强生命力,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这么隐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越闻天道,“跟他打赌的就是我。”
秦观月:“……”
“当时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谁知他真的去爬了龙泉殿的屋顶,我担心他离家出走,便一路跟着他。”
越闻天咳了声,“当时年纪小,不懂事。”
秦观月心说我看你挺懂事,蔫坏蔫坏的。
头顶明月高悬,夜风轻柔撩起发丝与衣摆,脚下是喧哗的人声,在这高耸的楼顶上却安静得能听见风声,像是隔绝了人世一般。
秦观月拢紧身上披的外衣,驱散寒意,“你把我弄过来就是看月亮的?”
“转身。”
“……”
秦观月疑惑地转过身去,还未站定,便听得一声啸鸣,一道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直冲云霄,下一刻猛地炸开成千万朵耀目的璀璨流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她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呆在了那里。
越闻天很少看到她这张从容精明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差点忍不住亲上去。
他摩挲着手指,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紧张,问道,“喜欢吗?”
身旁人没有说话,他心一提,扭头看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摄了心神。
漫天璀璨的烟火之下,秦观月扬起嘴角轻柔笑着,那张好看的脸或冷漠或讥讽,或高高在上或惊慌失措,此刻都柔和得不可思议,也美得让人深深烙在心里。
他就这样看得出了神,直到耳边响起轻轻的一句,“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更好。”
“胡说,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对你不好。”
“我不是全天下人,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
越闻天眼里漫起笑意,缓缓道,“愿你岁岁年年都如今朝,喜乐安康无忧扰。”
“……”
秦观月心头如鼓擂,哑声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还有一句,生辰快乐,秦观月。”
“……”
又是一声烟火炸开漫天璀璨,光华照亮这城南湖畔,脚下众人不停欢呼着,飞燕坊的丝竹悦耳,如盛世之宴。
秦观月望着眼前这个少年,移不开眼。
所有人都在为她为这个国家带来的盛世而庆贺,只有他在为她的生辰而庆贺。
她攥紧身上的外衣,轻轻开口说了句什么。
烟火声嘈杂,越闻天疑惑地扭头,“你说什么?”
秦观月转过头去,嘴角微扬,“没什么。”
越闻天也跟着笑,转过头去一道赏着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