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只愿长醉不复醒（二）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明白了，二叔。只是，那郑家真有夺嫡之心？”
“夺嫡之心必然是有的。而且郑献和那老狐狸滑头得很，最近动作频频，咱们在工部的钉子被拔去了好几根。眼下这形势，郑家与咱们萧家是难善了了。如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过几日我再与你细说。萧家虽然势大，但终究嫡系子嗣单薄，如今萧家年轻一辈就只能靠你和如月，你妹妹如萱，哎，不提也罢。”
萧然沉着脸，没有再说下去。
想起自己的妹妹，萧明逸的神情倒是柔和了几分。
“听说二叔同意了妹妹与王家的婚事？”他开口问道。
“你妹妹那性子，我不同意能行？萧家这些年的脸面都给她丢光了。”萧然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一丝恼怒和无奈。
萧明逸轻轻叹了口气，“二叔多担待些，这些年父亲沉迷炼丹，母亲整日礼佛，侄儿又常年在外，妹妹一人在安国公府也着实不容易。既然她欢喜就随她吧。终究是我和父亲母亲欠她的。”
“她就是缺乏管教才如此无法无天！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想必你也有耳闻。你自己说说看，哪件事情不是胡作非为，离经叛道？当教习先生，办什么女子书院，至今仍是住在青山书院里不归家。还有她钟意谁不好，偏偏选择王恒。王家与咱们萧家向来不对付。而那王恒，又足足年长她十来岁，论辈分都可以当他爹了！这王家自诩百年世家竟然也跟着胡闹，下聘纳彩请期，样样隆重，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闹得整个上京城沸沸扬扬，王远山那老匹夫也不怕丢人！”
萧然越说语气越沉，这个侄女总有让他火冒三丈的本事。“你既已回来，明日去趟书院，既然是萧家女，总得在萧家出嫁，嫁娶之日将近，她继续再这么住在书院成何体统？你去把她带回来吧。”
“是，二叔。侄儿明日就去。”
“哎，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侄儿告退。”
萧明逸出了宰相府的书房，便直觉穿过回廊，回了相邻的安国公府。
“世子，您回来啦。”一名青衣小厮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萧明逸轻轻颔首，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顺子，你明日，差人去查一查靖王妃。”
“靖王妃？”青衣小厮抬头，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嗯，查一查她出嫁之前的事情，记住，事无巨细。”
“是！小的明日一早便着人去办。世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你先下去吧。”
“是，世子！”青衣小厮行了礼，正打算离去，萧明逸突然叫住他。
“等等，国公爷今日可有回府？”
青衣小厮愣了愣，答道，“回世子，国公爷已有半月未回。”
“那夫人呢？”
“夫人前几日去了静月庵听师太讲经，至今未归。”
“知道了，你下去吧。”
萧明逸说完，不觉自嘲地笑了笑。
这哪里还像个家？难怪妹妹宁愿常年待在书院也不愿意回府。
他自小外出学艺，归来又去了西北，常年未归，如今难得归来，那本疼爱自己的父母竟然无人相迎。
他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悲凉。除了二叔，真正待他好的，又有几人？
他望着冷冷清清的庭院，不由地想起，三年前，在西北军营的后山，那稚嫩少女笨拙的安慰，所带给他的暖意。
他向来防备心重，从不主动与人相交，那日却因她破了例。
那个单纯热心的女子，那甜美的笑脸，曾为他照亮了整个大西北清冷的夜，以至于往后的日日夜夜，他反复回想，反复回味。
可如今，那样的笑，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萧明逸长身而立，在宽广的庭院中，一身白衣，越发地显得孤独而又寂寥。
夜风吹过，带着丝丝的凉意，他轻叹了口气，终是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萧明逸隔日来到青山书院时，萧如萱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晒书。
她看到萧明逸一早前来，不免有些诧异。
“哥哥怎么来？”她问，语气淡淡，神情漠然。对于这个常年不在府中的哥哥，她向来陌生。
见妹妹待他如陌生人，萧明逸的神色不由地有些涩然，“二叔让我来带你回去。”
“原来如此，二叔是怕我丢了萧家的脸，让你来当说客吧。”萧如萱嗤笑，“哥哥估计要白跑这一趟了。我还是那句话，那安国公府我是不想再回了。”
萧明逸见她如此语气坚决，不觉脸上一沉，“妹妹莫要胡闹！过不了多久便要出阁了，怎好一直住在书院里？”
“怎么不好住在书院里？”萧如萱反问道，“这书院我也住了这么多年了，住惯了，怎么得也比国公府住得舒坦。况且，恒哥哥也不介意我从书院里出嫁。”说起心上人，萧如萱脸色泛起温柔的笑意。那木头想通之后，人倒开明许多。
“胡闹！他不介意，难道王家也不介意？”萧明逸皱眉问道。
“那是当然！王老太爷说了，一切随我。”
萧明逸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王老太爷竟然如此开明？看来不能指望以此来说服妹妹了。
萧明逸沉吟片刻，才开口道，“那嫁妆呢？女子出嫁不都要嫁妆吗？若没有嫁妆怎么看？难道你真想冷冷清清从书院出嫁？”
“谁说没有嫁妆？恒哥哥说聘礼嫁妆，他王家一并备齐后，会直接送来书院，让我莫要发愁。”萧如萱说完，笑得畅快。
这王家是怎么回事？摆明了是跟着妹妹一起胡闹。
萧明逸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隐隐的怒意，轻声道，“妹妹是铁了心不回去了？那父亲母亲呢？你也不打算见他们？”
“见他们作什么？反正他们也不想见我。”萧如萱一脸无所谓。
那对父母于她，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倒是这个哥哥，虽常年不在家，对她却是有几分真心疼爱。
只是那些年，在她最需要关怀爱护的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父母哥哥，却不知身在何处。那些曾经经受的折磨和苦难，她无法忘记。那些经历让她成长，如今她已足够强大了，心境也变了。如今再也不需要他们的关怀爱护，也再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老天吝啬给她亲情，却送来了一个王恒，弥补了她此生所有的遗憾。她知足了，心中的结也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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