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韵掉了的那颗牙齿再镶不回去,无奈只能去诊所装了假牙。
装假牙的程序比她想的复杂,并不是一去就能装。孟青和财大气粗有钱花不掉,找了个牙医朋友预定了目前市面上最好的材料,大约等了一个月才把那牙装上。
而就在成韵装上假牙的那一天,她在诊所随便翻报纸的时候,看到了一条令她吃惊的大新闻。
新闻标题很简单:谢氏集团董事长谢建文涉嫌行贿,已被警方核准批捕。
成韵拿着报纸的手微微一颤,赶紧去看新闻的详细内容。报道里说谢建文涉嫌在其子公司经营的某个地产项目中向前s市副市长行贿,证据确凿恐怕难以善了。大约三年前他为谋得市中心某块原本作为绿地规划的地块,而向时任副市长的张志文行贿,金额高达三千万人民币。
此次事情一出,不仅谢建文锒铛入狱,张志文也从副市长的位子上被撸了下来,和他一样成了阶下囚。而谢氏原本投资的地产项目也因此搁置,面临巨额赔款。
这一事件极大影响了谢氏的股价,当天其股票就跌停,并且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谢氏集团的股份很快就会跌成一张废纸。
曾经辉煌一时风头无两的谢氏集团,几乎一夜之间面临破产清盘的下场。报道里毫不掩饰地落井下石,将谢家曾经得罪人的事情一一数出,甚至还特意点了钟美云的名字,将这个曾经名媛贵妇圈如雷贯耳的名字一通嘲讽,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成韵看完报道却没收起报纸,等孟青和和牙医朋友聊完后,才抬头问他:“这是你做的,是不是?”
“是。”孟青和一口承认,“不高兴?”
“没有,挺高兴的。”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成韵觉得自己该买鞭炮庆祝才是。可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有点堵得慌,好像无法真正释怀也无法真心高兴起来。
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借孟青和的手打击谢家,是她一开始就制定的目标。只是原先她没想过最后的结果竟这么彻底,她的本意不过是让谢家倒点小霉可以就此收敛,别再来烦她罢了。可现在孟青和一出手,竟把谢氏整个搞垮,她又有些不忍心。
他们真的罪大恶极到这种地步吗?成韵为自己的心软无语,对孟青和出手的狠辣同样无语。事情都做了,再想改变也不可能。只是若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在利用他,她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是不是会比谢家一干人等的结局更为凄惨?
明明还未到九月,虽是入了秋天气依旧火热,成韵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刚装上的牙齿甚至有些隐隐作痛。
孟青和却一脸坦然,从成韵手里抽出那张报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随即往桌上一扔:“走吧,别管这种无谓的小事。”
对他来说这只是小事?那可是成韵心里如原子弹爆炸般的大事。那意味着从今天起谢家一败涂地,再没金钱和精力与她争孩子的抚养权了。
一颗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落下了,可不知为什么成韵总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又被人在上面重新压上了重物一般。她和孟青和走出牙科诊所的时候,头顶竟响起了惊雷,瓢泼的大雨兜头淋下,将整个世界都裹进了雨幕里。
成韵想,老天爷大概也生她气了吧。
谢家的情况比成韵想像的还要糟糕。在接连经历了几个跌停板之后,曾经辉煌一时的谢氏集团终于走到了破产的边缘。谢建文在牢里,谢家母子为了让他早日出狱想尽办法,似乎也没心情去理公司的事情。
他们忙着托关系走后门,到处找人送钱,想用金钱为谢建文建一条康庄大道。可奇怪的是,钱根本送不出去,从前关系极铁的故交,一个两个全都翻脸,再没人和他们攀交情,一个两个避之唯恐不及。
人情谈不上,钱也没人要,谢建文的案子被瞒得如铁桶一般,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谢子桓求爷爷告奶奶想给父亲谋一条生路,却饱尝人情冷暖,从前的一切顺遂成了过眼云烟。到此刻他方知道,原来做一个穷人一个普通人,生活竟是如此艰难。
至于钟美云,则是一开始就被击垮,直接躺床上起不来了。她本来就被成韵气着了,裂成两半的耳垂养了大半个月才算养好。结果心情略有平复丈夫就突然出事,她连惊带吓一厥不振,很快就病倒了。
她这一病家里的重担全压到了谢子桓身上。从前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突然要处理一堆的麻烦,简直快把他生生逼疯。周忆这个时候倒是借口拍戏,出去躲清静去了,只把个偌大的家扔给他一个人,每天回到家里除了冷清便是疲倦,竟感觉不到一丝快乐的气氛。
谢子桓歪在沙发里扯着脖子里的领带,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成韵。从前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感情其实不错,成韵是小女人,很好地满足了作为大男人的虚荣心。他也想过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成韵,后来明白就是这种小女人般的依赖,令他很有成就感。
他自小就有钱,身边从不缺女人。可那些女人功利心太强,就差在脸上写一行“你是凯子”的字眼来扎他的眼睛。他在她们眼里就是提款机,他甚至知道她们在背后笑话他,觉得他是个一无是处只会花钱的败家子。
而成韵不会,她没那么多歪心思,也不会瞧不起他。和她在一起谢子桓觉得舒服安心,所以他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周忆坚强娶了成韵。
只是烂泥终究扶不上了墙,时间一长他就把持不住自己的心,被周忆三两下的勾引就失了魂。那时候娇妻成了累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外面的女人重新勾起了他的占有欲,他色迷心窍他喜新厌旧,他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直到周忆爆出怀孕的事情。
一切仿佛南柯一梦。谢子桓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坐床头给多多念睡前故事的成韵没来由地身体微微一晃,一股凉意背脊处钻出,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围。她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故事书,嘴似乎在动,但念的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直到多多出手,轻轻推了推她:“妈妈,你怎么了,念错了。”
“哦,什么?”
“你怎么又念回上一段去了,往下念妈妈。”
成韵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往下念故事。只是时不时脑子里总会放空,一个不留神就念到别的地方去了,害得多多抱怨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抵不住困意,打了几个呵欠才算睡了过去。
第二天成韵送多多去兴趣班学钢琴,回家的路上又晰沥沥地下起了秋雨。也不知是雨水导致路面打滑,还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在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车子不小心偏离了路道,跟迎面拐过来的一辆车车头相擦,随即又差点撞上了隔离绿化带。
这突来的小车祸吓了成韵一跳,她坐在车里半天没回过神来,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刚才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外头小雨依旧下着,轻轻拍打在玻璃上,令她的视线一片模糊。恍惚间她看到有人朝这里走来,停在车边敲了敲她的玻璃。
从那声音可以听出,来人有些不耐烦。
成韵想这场事故大概是她的责任。于是她放下车窗玻璃,正准备跟对方说抱歉,却一眼看到了那张令她不悦的脸。
竟是谢子桓。真是冤家路窄。
成韵原本堆起的一点歉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和冷漠:“怎么是你?”
谢子桓显然也没料到是她,原本想过来找找麻烦发泄一下心头的怒气,这会儿却话锋一转,关心起成韵来:“小韵是你啊,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儿,你车怎么样,撞坏了吗?我找保险公司赔你。”
“不用不用,就是蹭了下掉了点漆,回头找人补一下就行。”
成韵越过谢子桓,去看他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看起来确实不严重,就像他说的,只是车头蹭掉点漆。可这话从谢子桓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他从前可不这样,嚣张惯了的人,要有谁蹭了他一下,他能跟人闹半天。今天是怎么,转性了?
成韵疑惑地打量谢子桓,把对方看得心里毛毛的。
“小韵,你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既然你车没事,那我先走了。回头你喷漆的账单可以寄给我,我会付的。”
说完成韵收起窗玻璃,试着启动车子。可不知怎么的,这辆小破车竟这么不给力,关键时刻歇菜,停在隔离带前就是不肯工作。
成韵气得直上火,重重打了一下方向盘。这时谢子桓又敲敲她的玻璃,冲她道:“你这车坏了,你先出来吧,我帮你叫拖车。这里车来车往,你留车里不安全。”
成韵看他一眼,突然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166阅读网